還是晚了。
皮肉和衣服已經黏在一起,魏如霜讓小顧臨時買一罐豬油回來,隔水将豬油融化,再塗在患處,完全濕潤後衣服才能揭下來。
這一步驟把孩子奶奶氣得上蹿下跳,“造孽啊造孽啊!這麼多油,得糟蹋多少錢!”
魏如霜隻當看不見,拿細針挑破水泡後輕輕擠出膿液,交代孩子娘親,三天來換一次藥,傷口好之前不能吃發物、不能見水、不能久曬。
今日是孩子奶奶帶來換藥,進了門後看見白窈娘正撤着菜盤子,老太太撒開孫女,徑自走到飯桌前。
“這都不要了?太糟蹋了!”說着,端起盤子将剩下的菜湯喝了個一幹二淨,看得白窈娘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白窈娘望向小顧,小顧隻搖搖頭讓她别管。
魏如霜在後面給孩子換藥,自然不知前面出了這麼一檔事,換好藥出來時,隻覺得自己兩個小徒弟一臉難為情,等祖孫二人走遠後小顧才手舞足蹈将此事講給她聽。
不出二人所料,魏如霜聽完臉色沉了沉,片刻後,說:“那個年紀的都遭過災,見不得一點吃的被浪費,下次咱們搬到裡面吃,别讓她看見。”
二人均知道魏如霜口中的災指的是十幾年前的水旱相連,别說北方,南方也有不少地方被波及。
隻愣愣點了點頭,應下了。
打烊後,魏如霜和白窈娘把臂同遊,逛了好幾個攤子才依依不舍回了家。
如今她吃喝全靠自己,買點東西都要規劃半天,哪有當初在汴京時的派頭?
兩個姑娘被揚州的繁華熱鬧勾走了魂魄,全然不覺身後跟着幾個尾巴,一直跟着二人到了家。
“二叔,我今天看得确确實實,就是三叔他家的大姑娘,窈娘。”說話男子正是白天在醫館門口鬼鬼祟祟的漢子。
白二當然知道自己侄女長什麼樣,壓低嗓音問:“你說她身旁那個女的是大夫?”
白賢環顧左右,見無人注意才答道:“揚州城都傳遍了,說是人長得美、醫術好、藥費收得還低。”男子說完後賊兮兮地笑了起來,一雙三角眼泛着貪婪的光。
白二給了男子一肘,“跟你有半點關系嗎?既然這樣,你跟我前去把窈娘帶回去,咱們家的事輪不到外人做主。”
姐妹倆隻當是尋常日子,熟悉一番後就要睡下,不料大半夜有人敲門。
白窈娘動作快,披了件衣服邊走邊穿,先到魏如霜屋内叫她起來。
二人均是一臉茫然,摸着白窈娘明顯涼了幾分的手,魏如霜輕輕拍了拍,讓她安心。
自家院子又不是什麼偏僻地方,左右都有鄰居呢,難不成還有膽大賊人來鬧事?
就算鬧事,賊人先敲門作甚?
院門響的那刻,邢樾起了身,一身黑衣趁着夜色攀上牆頭,隐在黑夜裡讓人看不清身影。
白二隻想帶回侄女,不想鬧事,當着魏如霜先拱了拱手,“姑娘,我乃白窈娘的二伯,這次來帶她回去。”
白窈娘聽見白二的聲音後,一張臉瞬間吓得慘白,快步退回屋裡。
自家爹隻能稱得上迂腐,這位白二伯可是當過兵的,家中兩個兒子是從小打到大,嬰兒手腕粗的白蠟木棍子打折過三四根。
魏如霜見來人雖生氣,卻不像不講理的,于是平心靜氣颔首道:“白二伯,窈娘一事我想你是知道内情的,她之所以跟我來揚州,就是因為有家不能回。”
白二聞言皺起眉,“那與你個女子何幹?這是我們白家的家事。”
白賢幫腔道:“就是,你算什麼東西!”
“我是人,你願意當東西就當東西吧,我是你們家窈娘的債主。”魏如霜雖是笑着,語氣也冷了下來,虧她還覺得此人不是不講理的。
白賢嚷嚷,“什麼東西,老子才不是東西。”說完又覺得不對勁,眉毛一挑竟想動手。
魏如霜懶得跟他逞口舌之快,轉頭對白二說:“帶走你家窈娘可以,把我買她的銀子拿來,我可是花了整整一百兩。”
“一百兩!”白二驚呼,随即反應過來,“不可能,你說買就買?官府文書在哪?”
魏如霜斜睨他一眼,“官府文書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你若是搶了過去,我一個弱女子又如何是好?”
不料白二仍不死心,繼續追問道:“我白二從來是說一不二,你讓我将窈娘帶回去,銀子我定會想辦法還你。”
魏如霜心裡暗念,這人可太難纏了,油鹽不進。
白賢不答應了,他們叔伯兄弟幾家什麼本事他心裡清楚,這一百兩到最後不還是東家借完西家借嗎?随即反對,“不行,我不答應,什麼丫頭片子能随便拿一百兩,誰信啊!”
甩下一句“信不信随你。”,魏如霜一撩衣角、轉身就走。
白賢伸腿絆住門,“讓我說中了?我就說你看着不像什麼良家女子。”眼神在魏如霜豐滿處流連許久,呲着牙繼續道:“怕不是哪個樓裡贖了身的花魁吧?”
白賢說完洋洋得意起來,獨身女子容貌姣好、身上有不少銀子,能有什麼可能?
定是如他說的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