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半年前,魏如霜定要抄起燒火棍轉頭回去捶白賢個頭破血流,但如今經曆了許多,再與這等蠢人糾纏實在一件勞心勞力且不劃算的買賣。
魏如霜啐道:“睜大你的狗眼好好見見世面,茅坑裡的東西看什麼都像屎。”
語罷,一腳踹在白賢小腿上,擡腳前便看好了穴位,一腳下去定叫他叫苦連天。
白賢嗷一聲收回擋在門内的腳,魏如霜作勢要關門,白二使勁一推,借力打力之下魏如霜直直向後栽去。
就在此時,不知何處閃出一個人影,動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接住人的同時一腳将門抵住。
預備好重重摔在地上,魏如霜雙手緊護在胸前,身子繃得緊緊的,卻不料向後倒在了一個帶着熟悉體溫的懷抱裡。
擡起眼,隻能看見那人線條鋒利的下巴和新生的泛着青的胡茬。
好似瘦了。
邢樾目光如炬、臉上帶霜,一字一頓道:“有冤屈就去報官,再糾纏下去定不輕饒你們。”
白賢素來是個遊手好閑、偷雞摸狗之徒,明裡暗裡不知遭了多少打,旁的看不出,但眼前男子身形蜂腰猿背,幾個動作做得行雲流水、鶴勢螂形,定是個練家子。
白賢後撤兩步,湊到白二耳邊低聲道:“二叔,這人不好惹,咱們先走。”
說着,便扯了白二的衣袖要走,白二反而甩開自己侄子,向前一步。
白賢看在眼裡,狠狠一跺腳,好你個老東西,偏要去送死!
白二拱手道:“閣下可是軍中之人?”
邢樾不語,隻冷冷掃過二人,催促道:“快滾。”
。
方才雖沒摔着,卻也扭到了腳,邢樾将魏如霜扶到屋裡上藥,自己則坐在外間候着。
白窈娘拎着一壺剛燒好的熱水,先給外間水壺添了茶水,看着挺直腰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覺得轉身就走太過失禮。
左思右想,最後招呼了一聲:“姐夫喝茶。”
又給裡屋添了水,給魏如霜兌了一盆淨手用的溫水,這才低着頭匆匆離去。
經過邢樾身旁時,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邢樾根本沒留意到這個小插曲,懷裡的溫度和香氣還沒散去,他端起杯子擋住微微上揚的嘴角,眼神牢牢盯着地面上燭火投下的影子。
他不是不能幫阿若上藥,隻是阿若定要怪他不告而來,自己要是再有其他逾矩之舉,又會惹得阿若不喜。
不如就在這兒等着,阿若總不能晾他一整晚。
蘇夫人這處院子不大,但該有的一點不少,院子裡鋪的青石磚質量上乘,扭個腳都比别處的疼。
魏如霜呲牙咧嘴地揉着腳踝,這會兒有些微微發紅,到了明日肯定一片青紫,怕是下地都困難。
艱難地塗完藥油,踮着腳一瘸一拐地下了床,将藥瓶放在梳妝台上。
剛蹦跶兩下,身旁便籠下一片陰影将她扶着。
“怎麼不喚我來?”語氣似有埋怨。
魏如霜撇了撇嘴,并不打算回話,徑自調轉了方向去淨手。
卻有另一雙手更快地碰到了水。
大手握住小手,手相連,指交叉,茉莉花胰子的泡沫又密又細。
藥油味重,大手抓着小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輕輕揉搓,指縫也沒放過,魏如霜被指尖的觸感擾得心癢,下意識地往後縮。
不小心跌進一個帶着清淡皂莢味道的懷抱裡。
“若是站不穩可以靠着我”
背後傳來的聲音低沉,震得人渾身酥麻。
魏如霜剛想回嘴,想起如今還沒告訴他人自己能聽見,于是假裝無事發生,任由邢樾幫她淨手。
許久,身後傳來一聲呢喃低語。
“我真是該死。”
魏如霜翻了個白眼,該死就去尋死,來煩她幹什麼?
終于洗完了手,邢樾取來巾子替她擦手,擦完又剜了一塊手脂替她塗上。
油脂在二人掌心升溫、化開,帶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溫度,布滿每一寸肌膚。
“好了,弄好了你快走。”魏如霜催促道,他們已經和離了,邢樾大半夜賴在她房中,成何體統!
“你睡下我就走。”
言語間,邢樾将她打橫抱起,慢慢走向床榻。
魏如霜蓦地攥緊邢樾的衣襟,低聲呵斥:“你幹什麼!快放下我。”
邢樾将她放在床上,順勢跪在腳踏上替她脫鞋。
時隔一夜故地重遊,邢樾心情甚好,笑意止不住地從眼底溢出。
他今日可是堂堂正正走進來的。
脫完鞋,邢樾仰起臉,特意放慢了語速:“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來接你去醫館。”
眼前圓潤的眸子一下陰沉了下來,細細的柳眉皺成一團:“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們已經和離了,你不要再來煩我!”
那張紅潤的小嘴頭一回吐出如此傷人的話,邢樾很想把它堵住,讓它一句話也說不出,可如今隻得長長歎了口氣:“阿若,你一個人在此我實在不放心,就算你不願見我,我隻遠遠的看着你,等你一切安穩後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