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交際廣泛，街道管事也不确定趙家是否跟太爺老爺有交情，但那小厮把縣太爺私宅的地址說了出來，街道管事便信了幾分，想幫着趙青把眼前的麻煩就地化解算了。

“你們還是回家問問家姐，弄清楚到底是從誰手裡買的比較好。”管事勸道。

“我知道這個事兒，象蟻村是有賣什麼洗衣用的石闆的，我聽親戚說的，的确不止一家。”人群裡有人大聲說道，還依稀有兩三個聲音跟着附和：“對，對，就是象蟻村賣這個東西，象蟻村柳家石匠鋪子！”

布衣男子聞言頓時迷惑起來，他眼看着趙青身後的“趙家商鋪”牌子正立在那裡再清楚不過，他家姐又去廟裡上香去了，洗衣石闆不是他親手買的，他還真認不出來到底是誰賣給家姐的，他看了一眼圓臉青年，青年說道：“姐夫，要不然等我姐回來咱們再問問她，确定一下再說吧。”

“不行！”布衣男子想了想，果斷拒絕，他說道：“那時候他們早跑了，現在誰也别想跑，象蟻村肯定是沒跑了，就是不知道是誰賣的。”

他撓了撓頭，看了一眼人群裡趙青剛才指着的那個少女，少女沒否認也沒說話，隻靜靜看着這邊，布衣男子眯了眯眼，又回頭看了一眼趙青，對趙青說道：“兄弟，剛才是我莽撞了，要是真不是你家賣的，我還得跟你道個歉。”說着，竟然當衆向趙青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抱拳道：“要是方才驚吓了你，我給你賠酒錢，藥費！”

趙青腿還有點抖，但平日裡撒謊撒慣了，當即也假模假樣擠出點笑容：“大哥客氣了，柳家石匠鋪子天天給人退貨，我們村裡都知道！”

“我家确實是賣洗衣石闆的。”

柳傾雪忽然說話了，她是從人群中直接答應的，衆人頓時都看向她，讓出一條路後，柳傾雪走了出來。

趙青冷笑道：“你總算肯承認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可别撒謊，你家之前就給不少人退過貨，也不差這一個了，趕緊給人家退錢吧！”

布衣男子看向柳傾雪，他剛才看柳傾雪是個姑娘，因此不好走過去盤問，見她主動走出來了，便說道：“姑娘，請問這個洗衣石闆真是你賣給我家姐的嗎？”

柳傾雪無視趙青，隻沖布衣男子點頭道：“你好，我是柳家石匠鋪子的東家，我家也賣洗衣石闆的，但這塊石闆卻不是我家的。”

布衣男子沒等說話，趙青先毛了，他指着柳傾雪喝道：“你撒謊！你……”看見柳傾雪身後跟出來的莊楚生和李工後，趙青才不服氣地閉上了嘴，瞟了眼陰沉着臉瞪視着他的莊楚生，對柳傾雪哼道：“怎麼，之前不是給人家退得挺痛快，偏今天想賴賬啊？”

剛才讓兩個小幫工送餅子回去，李工一聽這邊的事，立刻就帶了人過來，莊楚生聽布衣男子和趙青雙方吵鬧了會兒，又見趙青那麼說柳傾雪，早已經想好了計策，告訴李工取來柳傾雪的工具包，順便帶來柳家的洗衣石闆。

柳傾雪從柳家幫工手裡接過一塊石闆，對布衣男子說道：“你看，這才是我們家的洗衣石闆，價格也不一樣，我家這種保修包換的要一百個錢，但質量可以保證，絕對不會發生你剛才用趙家石闆那種事情。”

布衣男子接過柳傾雪手裡的石闆細看，果然不一樣，條紋更細膩不說，觸手就能感覺到紋路均衡。

“我家的洗衣石闆都是用專用石雕工具打磨的，每一塊我都親自做了最後的檢驗，絕對不會弄壞客人的衣裳，這石闆就是像剛才你做的那樣用，不信你可以再試試。”柳傾雪說着，将圓臉青年手裡的衣裳再次遞給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剛才摸柳家洗衣石闆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正想當場試試，便直接彎下腰，就這剛才那盆水洗了起來，雖然沒放皂莢粉，但揉搓了幾下之後，那衣裳明顯能看出來像被木杵敲打過的一樣，被清洗掉黑漬了。

“哇！這麼厲害啊！”

“這東西看來很好用啊！”

圍觀人群一片驚歎，布衣男子也驚訝地看着手裡的衣裳，又看看另一塊趙家的“切衣”石闆，納悶道：“這是怎麼回事啊？明明看起來都差不多的樣子。”

柳傾雪道：“柳家洗衣石闆是用石雕刻工藝制作的，要經過切石、雕刻、磨石、檢驗四個步驟完成，我想你手裡這塊八十錢的洗衣石闆，應該是用簡單的鐵杵制造出來的，沒有考慮洗衣時候的細節。”說着，柳傾雪回頭看了眼身後那幾個還想躲起來的趙家幫工，伸手指了指他們手裡拿着的工具，圓臉青年直接過去搶過來，衆人一看，是一長條的鐵杵。

柳傾雪從包袱裡拿出自己的石雕刻工具，說道：“我們都是用這種，雖然更細小一些，鑿起來費時一些，但石雕刻手藝就是這樣，我們賣的是物有所值的手工費，自然要貴一些。”

衆人一陣叫好，都被柳傾雪的話折服了，雖然聽不太懂，但總覺得柳家這位東家姑娘可算是真正懂得石匠的。

“人家貴也是有道理的，再便宜買了不能洗衣裳放着看有什麼用？”

“可不是，衣裳都給洗破了，這不是騙人是什麼！”

“原來這趙家才是騙人的，剛才趙家商鋪的攤主還說人家柳家石匠騙人，好大的臉呦！”

“我看就是不要臉！”

趙青臉色死灰死灰的，那幾個小厮和幫工都像當衆行竊被人抓到的小偷一樣，沒有一個敢擡頭看人的，街道管事早溜了，衆人指着罵趙青，倒是有人開始問柳傾雪柳家攤子在哪裡，還有沒有賣這種石闆的了。

“當然有！”柳傾雪道：“我們家不光有這種，還推出了新品種，波浪紋洗衣石闆。”她接過幫工遞過來的第二塊石闆，說道：“這種波浪紋的設計，是為了讓皂莢水更長時間的停留在衣物上，能更好的把衣物上的油漬污漬洗幹淨，方便泡洗的，直紋洗衣闆則是能讓皂莢粉盡快從衣物上漂洗下去，方便清洗的。”

“木杵一個一錢，但用兩三天就爛了，洗衣石闆可以用好久，我們還提供保修包換條件，怎麼算都能省錢一點。”柳傾雪對衆人說道：“近期有人仿造我們家的石闆，做出來的洗衣石闆過于粗糙，像這種把衣裳洗破的，就是一種情況，請認準象蟻村柳家石匠鋪子，我們賣的洗衣石闆質量有保證。”

“哎呦，說得我都想買一個了！”有個看熱鬧的男子說道。

旁邊幾個娘子已經齊聲喊道：“姑娘，給我來一個這個波浪紋的，再來一個直條紋的！”

“好的，客人。”柳傾雪笑道：“正常洗衣石闆需要訂做，但之前有看别家低價找我們退的，我們考慮村民賺錢不容易，就都給退了，所以還有一些存貨，如果想買現貨的，現在就可以去柳家石匠鋪子攤位買，因為是退貨，所以如果是新客人，就您便宜五個錢，其他想要全新石闆的，也可以訂貨，我們做好了也能送到縣城來。”

李工适時在旁邊說道：“要去柳家攤位的跟我走，先到先得！”

沒等柳傾雪說完，有一些娘子已經擠着跟李工跑走了。還留下一些人繼續跟柳傾雪問這問那，柳傾雪、莊楚生等都一一耐心回答。

那布衣男子早就火大地找趙青算賬去了，人群中卻又走出來一個老者，老者跟柳傾雪說道：“我這個洗衣石闆也是從趙家買的，跟剛才那個男子一樣，我家的衣裳也洗破了，家裡老婆子上火得要命，可我也不敢找趙家退啊！東家姑娘，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柳傾雪擡頭看了一眼，老者滿面愁容，她奇怪道：“為什麼不能退，您看那幾個人不是正找趙家商鋪退錢呢嗎，您也去退不就行了？”

老者歎息一聲道：“我也是象蟻村的，之前在村裡就找過趙家，他們家的幫工沒等我說完，就說石闆沒壞不給退，我也不敢跟他們硬吵啊，以後還要在村裡過活呢，得罪了趙家可不得了呢！”

柳傾雪一怔，忽然想到李工和嬸婆說過的趙家逼迫反對他們的村民的手段，難怪之前象蟻村裡村民買了趙家的石闆都沒有什麼動靜，原來都是懼怕趙家，想來那些人家都洗破了衣裳，所以柳家的石闆才又有人來買，柳傾雪又想起了那些奇怪的數據，原來她沒猜錯，有人同時買了趙家和柳家的石闆，沒因為價格問題來柳家退貨的原因竟是趙家的石闆根本就用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