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絲從扶胥的唇角淌下,為他英挺淡漠的面孔平添幾分豔色。
見巧用心計終于揍到了這個可惡的家夥,九昭胸口奔湧的怒火倏忽消散不少。
過完手瘾,她等着看被打痛的扶胥惱羞成怒破防,自己也好趁機過過嘴瘾。
可扶胥依舊很平靜。
在他身上最為激烈的反應,也不過是因為内傷未愈,一番打鬥過後氣息有些不穩。
嵌在修長頸項間的喉結輕巧一滾,仿佛感覺不到屈辱,也體會不到痛楚。
扶胥擡手,摸了摸腫起的唇角,在九昭拳頭又要無聲捏緊的須臾裡,對她露出一抹極其淺淡的笑意:“殿下,恭喜您通過考核,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内,臣會擔任您的教習老師。”
“?”
将手背在身後,準備見勢再偷襲他兩下的九昭,額頭頓時浮現一個透明問号。
扶胥無視她猛地滞住的表情,繼續把話說了下去,“參加仙考的各路金仙們齊聚二清天,一面适應考試場地,一面也在神王邸内不斷加緊練習,殿下起步已經被别人晚了許多,接下來的日子裡,您更要加倍努力,追趕進度,不辜負帝座的期待才可以……”
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但“加倍努力”之後的話,九昭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滿肚子疑惑化作輕蔑,生等扶胥說完,盯着他陰森磨牙:“誰說本殿要做你的學生了?”
扶胥反問:“莫非殿下不想叫帝座高興,不想堂堂正正打孟楚世子的臉?”
九昭指着他的鼻子:“就算本殿要參加考試,也不必選擇你一個半殘廢做老師。”
扶胥給出理由:“迄今為止,臣擔任了五屆仙試主考官,想來不會有人比臣更具經驗。”
九昭選擇接着刺激他:“那又怎樣?你個半殘廢,連恢複傷勢都需本殿助你——”
她着急在言語上找回場子,話裡話外“半殘廢”三個字不離口。
扶胥卻罕見地誇獎起她來:“殿下的天賦本就出衆,相較其他考生,缺乏的不過是實戰經驗。對于如何增長經驗,臣自有一套方式方法,殿下隻消願意配合就好。”
他都說了“相較其他考生”,在參加人選不明朗的情況下,九昭不免又拿自身和滢羅比較。
比來比去,她記起是有那麼件微小的往事——
在蘭祁悔婚,自己郁郁寡歡的三千年裡,滢羅曾易容改名,投身軍中,參加了幾次小規模的仙魔交戰,也不知當時是不是效力在扶胥的麾下,才會成就兩人的一段不解之緣。
九昭情不自禁悶悶發問:“……倘若本殿參加仙考,你也認定滢羅會勝出嗎?”
扶胥微怔。
望着她明亮卻暗流湧動的眼睛,他過了片刻才道:“魁首被誰摘得,皆是未知數——但不可否認的是,就算将三清天所有金仙放在一塊,滢羅宗姬也是其中不可多得的天賦努力兼顧者。”
“罷了罷了,也難指望你吐出象牙。”
九昭撇着嘴擺了擺手。
明知曉公正如扶胥,斷不會順着她的心意胳膊肘往裡拐。
但真從他口中聽見誇獎滢羅之語,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失望。
失望過後,已決定不辜負神帝期望參加仙考的她,骨血裡又燃燒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心。
難道扶胥說了如此,就是如此嗎?
既然已經預料到失敗的結局,為什麼不幹脆豁出去一把,心無旁骛竭盡全力?
要麼不做。
要麼就做到沒有遺憾。
……如此才是她一路橫沖直撞至今的人生!
這樣想着,九昭腦海裡縮小版的自己開始邊蹦邊跳,搖旗助威。
打定主意就是幹。
她松開拳頭,撿起打架過程裡滑落在地的披帛,就着擡頭挺胸的姿勢交抱雙臂,斜斜睨着扶胥,臉上呈現出熟悉的傲慢:“好啊,既然勝負是未知數,那本殿就選你做本殿的老師——
“要是教得本殿在仙考中打不過你的舊情人,得不了魁首,本殿就治你一個敷衍之罪!”
……
自神仙之間出現階位劃分起,三等仙階考試的内容就再也沒有變過。
其他兩等暫且不論,從金仙升至天仙的考試,一共劃為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驗心,需置身幻境,在規定時限内找到弱點将其擊破,恢複清明,才算通過。
第二部分争身,考試地點設置在二清天貫通天地的扶桑神木上,不論手段,不問生死,最先登上樹頂平台,接受過神器輝天鏡之光映照的考生,便為優勝者,晉升天仙品階。
九昭本以為扶胥會着重講一講第二部分的注意事項。
不料——
“這是攝念花,焚業海特有的珍稀魔植。”
扶胥将一個簡陋的陶瓷花盆放在長案上,指着種在其中,看起來不知道是灌木還是雜草的植物,為九昭介紹道,“它會散發出一種惑人心神的香氣,曾經兩軍交戰,蘭祁以此作為助力,我方仙兵不慎中招者無數,就連臣也短暫地被其拉入過心魔幻境之中,差點被魔将所傷。”
何謂心魔幻境,便是人心中最在意的事物組成的高階幻象陣法。區别于普通隻能惑人心智的幻術,不論神魔,但凡陷入其中過久,都有可能會損傷乃至徹底迷失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