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瞧見掩映在翠綠草植中的,點點不起眼花朵。它們的顔色是一種近似于綠的黃色,形狀又十分小巧玲珑,怎麼看都不像是具備扶胥口中的嚴重危險性。
“連上神都能拉進去的環境,當真如此厲害?所以你當時在那裡面看見了什麼?”
她想要湊過去聞聞,卻被扶胥一把拉住在身邊摁下。
“都說了香氣惑人,怎的如此不聽話。”
肩膀挨着肩膀,青年嚴肅的話音咫尺傳來。
如此近的距離,彼此的體溫都能充分感知,九昭下意識又要扭頭看他。
扶胥卻率先反應過來,輕輕咳嗽一聲,将相疊的手掌放開。
他并不回答九昭的問題,遊移的目光定在花叢上方:“這花雖是有害的魔植,但運用得當能夠加強對于幻術一類的抵抗力,自打臣将其帶回三清天後,帝座便下令可以用在日常的修行中。
“我們先不着急開始‘争身’部分的練習,什麼時候在規定期限内,殿下能夠自主從幻境中掙脫,什麼時候這部分的課業才算結束。”
“……”
不争身,先驗心。
也罷。
沒有一上來就加難度,僅是坐在那裡抵抗幻覺,不至于多累,也還算合理。
懶散千年的九昭,很快說服自己接受扶胥的教學内容。
即将進入攝念花的香氣範圍,她仍有些疑神疑鬼:“你也說這花詭異,連帶身為上神的你也差點迷失其中難以清醒……按照你如今的情況,真能保證本殿的人身安全?”
扶胥瞥她一眼:“一炷香的時間,倘若殿下無法恢複神志,臣把這盆花抱出去就行。”
好吧,焚業海的魔物魔植向來兇險。
擺脫攝念花的方法如此簡單,難怪神帝願意将其在三清天中推行開來。
花香潛入鼻腔的刹那,九昭閉上眼睛,在原地盤腿坐下。
……
夕陽餘晖穿過半露天的遊廊,如撲蝶的童子般緩緩潛進前庭。
随着教學仙官一聲下課的宣告響起,少男少女們窸窸窣窣收拾起學案上的書卷。
九昭打了個瞌睡,用手揉着魂遊天外的困眼。
她的身畔,是仍在伏案進行着筆記整理的西海滢羅。
“诶,滢羅,剛才那堂課的重點你都記下了嗎,能不能借我看看?”
神帝有令,長烨學宮内,唯有師長和學子,其他身份一概不提。
九昭和滢羅同學同行五千年,關系如膠似漆,自然也不願意以高高在上的女君身份自居。
聽見她的話,滢羅擡起專注面孔,沖她彎起眼睛,柔柔一抹溫和笑意:“好啊,等我整理完筆記就給你看,今晚回去,可要仔細把我标注的内容記住,免得明日上課,夫子又要罰你。”
九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好好好,我曉得,你最好了。”
密友間的私語沒說兩句,坐在最後的另幾位西海女仙走了上來。
為首者是滢羅的二妹潮華,她與九昭性格相近,而太相似的人注定水火不容。
“長姐,怎麼還不走呀,我肚子都餓了——”
她坐在滢羅身邊,拖長語調,拉着她的袖子撒嬌。
滢羅道:“筆記還差一點,等我寫完拿給九昭就好。”
聞言,潮華乜了九昭一眼,指桑罵槐道:“長姐,你這樣做可不行,某人自己不學無術,問答考試全都要靠你,萬一被夫子發現,她憑借身份說不定逃過一劫,可苦了長姐你——”
九昭最忍不得潮華挑撥,當下眉一挑就要跟她争辯。
滢羅卻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安撫性質地揉捏着指節,嘴上告誡潮華:“二妹,不得胡言亂語。夫子說過,課業雖重要,同窗之間互幫互助也很要緊。”
長姐發話,潮華縱使憤懑亦無可奈何。
她氣鼓鼓哼了聲,眼熱地瞧着取得勝利的九昭黏黏糊糊湊了過來,下巴抵上自家長姐肩頭。
這哪裡是神姬,簡直是三清天第一厚臉皮!
潮華用密音将話傳入身後幾位同伴耳朵裡,幾人對視着,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隻是不多時她的注意力卻被另一樣事物奪去——
學宮之外,花葉葳蕤的前庭角落,一位少年無聲立在陰影裡。
月白色的長衣,以銀線繡有疏落的江崖河川紋,除此之外通身再無任何裝飾。
沿着衣衫往上,描摹過白膚黑發,薄唇挺鼻,最讓人難忘的,便是一雙秀美的瑞鳳眼。
一切情緒借掩蓋在從容溫和之下,恰似青竹斂山,君子藏鋒。
潮華被少年出衆的皮相引得癡癡多看了幾眼,但很快想到對方與九昭相關的另一重身份,于是不懷好意地拍着手,輕笑起來:“哎呀哎呀,看來九昭你是等不到長姐的筆記了——
“你的跟屁蟲好兄長蘭祁來接你了,你還不快跟他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