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智認為金佑謙騎術不錯,偷摸往返京城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能讓柳管家言聽計從。
裘智見大家聽得連連點頭,追問道:“還有别的問題嗎?”
衆人齊齊搖頭。
裘智繼續道:“那咱們接下來布置一下天明天的工作。”
他對齊攥典道:“你明天去主簿衙署謄寫一份金老爺、金夫人、金秀才,還有柳管家的戶籍資料,再把十五年前金夫人遇害案的資料找出來。”
這年代沒有電腦,不可能一輸入名字,各項信息就立刻跳出來,隻能靠人手去抄。
齊攥典立刻應下。
裘智吩咐陳快總:“明天你帶人走訪金家的街坊四鄰以及鋪子裡的掌櫃,調查一下金老爺的為人,他有沒有什麼仇家?金佑謙、柳管家和金老爺的關系。”
陳快總忙答應下來。
裘智繼續交代何典史:“你去詢問金家的仆人,除了我剛才讓陳快總問的那些問題,還要确認金夫人死的那日柳管家的行程,是否如他所說去送夫人回娘家了。”
喬師爺聽裘智說的滔滔不絕,臉上露出疲色,不耐煩地抿了口茶,又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裘智沒想到對方竟當着衆人的面表露出對自己的不滿,微微一怔。
文勉亦是大怒,自己乃朝廷命官,職責是侍奉燕王,不喜裘智情有可原。喬師爺一個幕僚敢甩臉子,太過無禮。好在他一向陰沉着個臉,旁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裘智略一停頓,接着交代:“之前每次金夫人回娘家,都是誰送回去的?金夫人娘家還有什麼人?以及發現老金老爺屍體時的一些特征,比如身上是否有傷痕,或者其他什麼異常情況。”
大部分溺亡的死者,遺體被發現時會口鼻吐出白沫的情況,但裘智怕出現誘供的情形,沒有特意解釋這點。
何典史用心記下,點了點頭。
裘智又囑咐張捕頭:“你讓人拿着那個藥方,挨着鋪子問是誰家開的藥,金老爺看這個病多久了,是什麼病。”
張捕頭點頭答應下來。
裘智看着喬師爺,暗道:這屋子裡就你工資最高,可不能讓你閑着。
裘智命令道:“喬師爺,你明天查看柳管家的供詞,還有金家借來的賬本,看看有什麼疑點。”
喬師爺淡淡地應下。
宛平不是繁華之地,裘智又不是懂得做官之人,喬師爺第一天就已心生退意。
裘智轉頭看向李巡檢:“咱們縣今天出了個大案子,晚上讓巡街的弟兄們上點心,别讓宵小渾水摸魚。”
李巡檢急忙應下。
說完這一大段話,裘智口幹舌燥,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衆人均是搖頭,裘智大手一揮:“散會。”
裘智起身快步走向秦仵作,拉着他大步往外走,邊走邊道:“咱們驗屍去。”
秦仵作本來好奇,會上裘智沒找自己,為什麼讓自己參會,誰知竟是黑燈瞎火的去驗屍。
秦仵作吓得一哆嗦,顫巍巍道:“老爺,驗屍都在正午時分,沒有大晚上驗屍的啊。”秦仵作哭喪着臉,緊張得渾身發抖。
裘智知道古人迷信,一般都在午時三刻驗屍,因此時陽氣最盛,可防陰氣沖體。
但金老爺放了三天,已經開始腐爛了,古代又沒有冰櫃保存屍體,再等一晚上真的什麼都查不出來了。
裘智看他面色如土,額上滿是冷汗,眼神驚恐無比,真讓他驗屍,估計得跟金老爺作伴去了。
裘智沉思片刻道:“你放心,不讓你動手,你在旁邊守着就成。”
裘智許久沒有驗屍,多少有些技癢。如今秦仵作不願在夜裡驗屍,正好自己有機會操刀了。
秦仵作聞言,一時愣住了,心道:我不動手,難道屍體還會自己動手?真要詐屍嗎?秦仵作腳下一軟,差點沒跪地上。
李巡檢幾人都是衙署裡的老人了,等裘智走後,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張捕頭快人快語,率先開口道:“新來的老爺,倒是個利索人,說是短會,還真挺短的。一句廢話沒有,開完就走。”
何典史幾人也覺得裘智做事幹脆,應該不是太難相處的人。大家名義上是縣太爺的佐官,但實際操作中,他們的老大就是裘智。裘智性子好,衆人日子能好過不少。
齊攥典看向李巡檢,拱手問道:“李大人,咱們老爺的出身您清楚嗎?是舉人捐納,還是進士出身?”
幾人之中,隻有李巡檢是有品級的。縣丞不在的時候都是李巡檢代理公務,縣丞的任命也是他先知道的,故有此一問。
李巡檢隻聽周讷提過幾句,并未細問,隻聽說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如實道:“應該是進士出身。”
衆人點點頭,暗想:難怪年紀輕輕就是縣丞,原來是讀書人。
裘智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馬上要驗屍,尤其金老爺的屍體已經腐爛的不像樣了,感覺沒什麼胃口,隻去膳館裡找了個饅頭,墊補一下。
秦仵作一想到大晚上的驗屍,早被吓得魂不附體,哪還有心神心情吃東西,茫然無措地跟在裘智身後。
文勉跟着跑了一下午,也是餓得不行,從膳館裡拿了兩個包子,一口一個吞進肚中。
裘智剛出大門,就看到朱永賢站在衙署門口,後邊跟着兩個侍衛和兩個内侍太監。裘智又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看到廣聞,估計是已在别苑裡休息了。
朱永賢見到裘智不由眼睛一亮,興沖沖地走上前,柔聲道:“我來接你回家,今天累不累啊。”
裘智剛才在公堂之上,注意力非常集中,一直提着一口氣。如今見到愛人,整個人放松下來,隻覺渾身上下哪都難受,不免臉上帶出幾分倦意。
朱永賢看了心疼不已:“你今騎了一天的馬,又四處取證,咱們早點回家休息吧。”
要是沒有秦仵作,裘智早就抱着朱永賢開始撒嬌,各種訴苦了,但當着外人的面,他還是得維護一下自己的臉面。
裘智一本正經道:“師兄,我要和秦仵作去驗屍。今天是金老爺死後的第四天了,我怕再不解剖,什麼證據都找不到了。”
朱永賢雖然自己沒什麼事業心,但另一半有事業心他肯定全力支持,立刻改口道:“走,咱們一起驗屍去。”
王典寶臉色一變,燕王多尊貴的人啊,哪能去那種地方,剛要勸阻。
劉典膳急忙一拉他的袖子,暗暗對他搖頭,示意他别費力不讨好了。他們這位王爺從小主意就大,先皇都拿他沒辦法,别說去殓房了,就算想去酆都,也隻能由着他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