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視線,也學着他的樣子挑挑眉。
“不,有些事情你自己經曆一次,遠比我口述要來的更有說服力。很快你就會發現,與人的交往中,你們都會彼此變化,彼此塑造。”
歇洛克說道,“你說得仿佛自己是個人類專家。”
哈德森太太沒有繼續回答他的話,反而拍拍手,在這個瞬間主動打破籠罩在她和歇洛克與外界隔絕的帷幕。
“怎麼樣,約翰先生?”哈德森太太主動問道,哪怕是初次見面就使用了一個更為親近的稱呼,“這間公寓是否合乎你的心意?”
她沒有詢問歇洛克的意見,像是肯定他必定會選擇這間公寓,現在重要的是約翰自己的意見。
約翰回過頭來,表情很是滿意。
“當然,哈德森太太!”
“這裡交通方便,視野也很好,如果租金合适,我會毫不猶豫地租下它的!”
發鬓有了霜雪一樣斑白的婦人笑道,“有您這樣一位令人很是喜歡的租客,也是我的幸運。”
約翰甚至有些震驚,因為哈德森太太對自己報出的租金價格,比他設想的還低。
自然,與歇洛克·福爾摩斯共租貝克街221B的事情就此定下。
不過等約翰真正和對方共處一室的時候,才發現這家夥說自己平時喜歡做實驗,但沒說他喜歡做的都是些什麼古怪的實驗;這家夥說自己有時會拉小提琴,但絕對沒說可能是在半夜三更拉小提琴。
雖然屋裡時不時會有大火一樣的濃煙四起,不過貝克街221室的鄰裡竟然都像司空見慣一樣,從來沒有人進行過投訴。
今天約翰看着起居室裡那随手釘在牆壁上的銀色餐刀時,忍不住回頭問,“我怎麼記得我昨天特意買了别針,可以用來給你的報紙進行分門别類?”
随意躺倒在起居室長躺椅上的人,正用一本在常人看來厚重如石磚,且内容晦澀難懂的書本攤開當眼罩。
約翰估計以這位舍友天才般的頭腦,早在兩個小時前就打發時間讀完了它。
“隻是順手。”
對方如此回答。
約翰又一次注意觀察了一下那些信函。
火漆還完美地覆蓋在封口處,說明它們連拆封這個過程都沒有經曆。
約翰委婉提醒,“歇洛克,這樣不尊重他人的來信,那可不是一名紳士該有的行為。”
但歇洛克·福爾摩斯顯然不是尋常的紳士,他待人可以彬彬有禮,但更多時候,華生都覺得他遊離在社會之外。
他會無法抑制地想起自己筆記本裡的福爾摩斯,文字描述裡的那個人堪稱冷血無情,或許隻能被稱為是一個推理機器,但現在正和他共處一室的人,是會與他說話、會有自己的性格的人。
所以哪怕他脾氣古怪,但也并非他的文字。
約翰心想,他或許也是一個了解并會使用超凡能力的使者,所以才這樣與衆不同。
現在歇洛克忽然擡起手中那本寫着召喚法陣解析過程的書,接着對他說道:“說起來,約翰,你對超凡力量了解多少?”
約翰剛把餐叉從牆上拔下來。
說實話,他實在不想明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又找不到合适的工具。
此時聽到這位舍友的提問,他愣了愣,放下餐叉說道:
“不多……但也不少。”
“就我在前線觀察所見,超凡力量并不局限于破壞,有些還能運用到竊聽、變形……乃至非凡的治愈能力。”
“天哪,那個小姑娘甚至不用藥物和手術刀,就如祈禱的聖女像一樣,将手放在傷者的身上,那幾乎能撕裂整個身體的傷口就可以憑空愈合。”
歇洛克從書本被擡起的縫隙裡看他,深邃的眼眸像兩顆珍貴的藍寶石。
他問,“人類接受新事物的東西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面對這樣難以用常理解釋的力量,竟然就已經投入了戰場進行使用,難道你們不怕來自這股力量和其背後魔鬼的反噬?”
“哦……你是說福音教表示,沒有經過聖水洗禮的超凡力量,都是和魔鬼做交易得來的這件事嗎?”
歇洛克變得饒有興緻起來。
他忽地扔開已經看完的書,直接坐直,然後說道:
“福音教說那些和魔鬼做出交易的超凡能力者,每一次使用力量,都需要付出一次代價,直至他們身無分文,耗盡靈魂最後一滴價值,随後就會被魔鬼收走靈魂,堕落成毫無理智可言的惡魔。”
“所以他們禁止普通人接觸那些編導知識,并将其稱為禁忌的力量。”
“然而就算沒有這些力量,人類依舊在自相殘殺,用刀劍、用斧頭、用火槍和子彈,那又有什麼區别?”
約翰輕聲說道:“當然是不同的。”
“我見過堕落成惡魔的人,他們還能夠說話,還能夠交流,可他不覺得面對面坐在一起的還是同胞。”
“不是出于人類應有的情感,做出那些罪惡的行為;而是在他看來,自己已經不屬于人類的群體,人類隻是路邊繁雜的草,割下它、燒毀它,或是拿走觀賞後再扔掉它,都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這樣不尊重生命的人,就不能稱為人,它們存在的本身就是罪孽,應當被徹徹底底的消除。”
他們的雙眼對視着,直到坐在長椅上的那個人先移開了視線。
“我喜歡你這樣新奇的說法。”
歇洛克說道:
“既然你對惡魔和超凡力量有了初步的了解,接下來目睹我工作的過程,或許你也不會吃驚。”
樓下門外傳來馬車急促的腳步聲,在一陣敲門聲之後,哈德森太太的聲音響起。
“兩位,雷斯垂德警官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