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舞廳東北角如衣裙徐徐展開的台階上傳來敲擊實木扶手的聲音。
穿着奢華服飾的老人,在衆多賓客仆人帶着狂熱探究的視線裡緩步走下樓來。
現場原本顯得很是熱鬧喧嚣的讨論聲立馬消失不見,唯有沉重的呼吸敲響不安的警鐘。
老人眼皮直跳,他的腳簡直像黏在地毯上不願意挪步下樓,可這個流程不容推拒,他不得不來到這裡。
他年紀已大,按理說應當躺在床上,或是坐在輪椅上。
可這裡一位尊老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任憑他慢步走到略比舞廳平地高上幾階的樓梯平台上。
老人穿着黑色的禮服,頸脖前的絲綢紮成領結,佩以口叼玫瑰圖案旗幟的雄獅為圖案的寶石領夾。
約翰認出了那個圖案。
他的肩膀挨着歇洛克的,将聲音壓得很低。
“歇洛克!那是福諾克家族的紋章?!”
“沒錯。”
“但福諾克家族應當沒有如此年紀的老者,報紙上之前不是說,公爵父母都已戰死,而公爵本人如今五十多歲。”
“這位老人看上去已經有七八十歲了!”
就在這時,老人在衆目注視之下開口說話。
他的聲音帶着将行就木的嘶啞和不甘,聽起來像一把即将壞掉的小提琴硬是要上演一場獨奏的夜曲。
“我是亞曆山大·福諾克,也是今晚舞會的主持者。”
這下約翰的肩膀完全撞上了歇洛克的。
他壓低的聲線裡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
“亞曆山大·福諾克失蹤的時候才二十出頭!”
“難道是,在這裡的人老去的速度更快嗎?!”
“來找我們的艾倫·威廉斯可沒有這個情況。”
“他更像一個資深的使者。”
歇洛克低聲說道。
“我甚至沒有嗅到月光花合群星草的味道。”
“因為這裡滿屋子都是,人的嗅覺在高濃度的某種氣息中時間過長,會下意識地自我忽略這種氣味。”歇洛克翻過自己的手腕,内側一道紅線相當刺眼,“濃度達到18.1以上,說明這裡最起碼站着超過三十名剛使用過,或正在使用儀具或儀陣的超凡能力者。”
約翰的臉色難看,“我們是掉進惡魔們聚會的巢穴嗎?”
“說不定真是這樣,華生,準備好你的左輪。”
華生凝神。
樓梯上的老者還在絮絮叨叨說着看似契合主題,實則漫無邊際的冗長發言。
下面的人群似乎隐隐有了些不滿。
但自稱是亞曆山大·福諾克的老者依舊耷拉着眼皮,假裝聽不見下方越來越急躁,越來越嫉妒的聲讨。
直到一名子爵打扮的青年越出人群,高聲質問:
“為何說好的舞會還不開始!”
“我們等在這裡,可不是聽你這糟老頭說廢話的!”
“我要的是‘亞曆山大·福諾克’這個名字!”
四周贊同的聲音猶如沸騰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往樓梯上方湧去,但誰也沒有跨過上下的階梯,隻是在下方失去優雅的風度,舉起手臂,赤紅着眼,語氣裡裝滿嫉妒地喊着。
約翰下意識和自己最熟悉的人靠得更近一些。
“這真的還是舞會嗎?”
“明顯隻是借着舞會的名義,準備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而更危險的事情,是現場還有一位熟人。”
歇洛克語氣沉穩,示意約翰看向左前方。
“艾倫·威廉斯?!”
約翰脫口而出,認出那正是之前拜訪他們,并委托他們前來找人的青年。
歇洛克說道:“看樣子,稍後我們兵分兩路效率更高。”
此刻艾倫臉色蒼白,動作有些慌亂,但與狂熱往前湧去,想要質詢台階上老人的人群不同,他在以一種盡可能不引起注意的方式,不斷後退,像是想要轉身往門口走去。
可惜他剛來到門前,就被面帶狂熱笑容的仆人攔住。
“這位先生,舞會才剛要開始,現在還不是離場的時候。”
艾倫試圖努力維系着自己的鎮定。
“我感覺裡面太悶熱,出去吹風一下,難道都不可以嗎!”
他的語氣和措辭都如此嚴厲,若是正常的仆人早已低下頭讓路,可眼前這位仆人笑容不變,堅持自己剛才的說法。
“您如果身體不适,可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再過不久您就可以出門了。”
艾倫背後冷汗漸起。
一旁的落地玻璃窗外出現了一位金發藍眼青年的身影,他往前走了幾步,像是忽然看見什麼又回頭。
他輕輕敲了敲玻璃窗。
艾倫的視線移過去,臉上的驚喜還沒來得及停留下來,就聽見背後老人用嘶啞的聲線說道:
“看樣子大家已經迫不及待舞會的開始,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