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偵探踉踉跄跄走在往上的台階上。
下來的路就像堕落的過程,輕松又惬意;可想重新回到地面上,就像頂着千鈞的重量,要甩開身後幾乎快凝固成實體的黑暗,才能回到最初的起點。
不過他們兩人互相攙扶住彼此,即便都受了傷,腳步不複之前有力,但依舊很是堅定地沿着光明鋪成的台階向上前行。
黑暗被他們堅定地撕開一條裂縫,頭頂漆黑的天幕露出狹窄的縫隙。
約翰用自己的手卡住那條縫隙,盡可能将其往兩邊拉扯,如同打開一扇緊閉的大門,門後就是他們要回去的道路。
但這扇門堅固得難以想象,不管是用盡全身的力量,還是加上金屬的槍托猛砸,都無法輕易打開。
歇洛克往上看去。
如果他沒有受限于人類的軀殼,自然能夠使用非人的力量輕松打開這扇連接兩個維度的大門。
可他現在是人類,人類想要動用超凡力量,必須借助儀式或儀具。
五階以上的使者能夠不攜帶儀具,或借助儀式,是因為他們已經将自己的身體錘煉成了儀具的一部分,銘刻在靈魂深處的儀陣,更是可以直接發動使用。
他應當早一點像改造那間公寓一樣,改造這副軀殼的,要不然也不會現在陷入這番窘境。
“貓箱從裡面是打不開的。”
“什麼?”
約翰回頭看向自己的朋友。
隻見歇洛克似乎略有所思,然後在這時說出一個看似與現狀并不相關的問題。
“華生,我一直覺得人類很脆弱,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上。”
“需要依靠進食休息來維持自己的生命,随時都可能因為受傷而徹底死亡,連帶所謂的‘漫長的一生’其實也很短暫。”
“更難以置信的是,人類需要依靠着某人或某物才能活下去。”
“每個人……至少在使者身上更為明顯,他們的錨點都寄托在他人的身上,依賴着他們來錨定自己的人性。”
“他們渴望着非人的力量,同時又貪戀着人性的酸甜苦辣,不讓自己徹底堕落成惡魔。”
他像是觀察着某項實驗的結果,于是做出如此感慨。
“在今天之前,我總覺得他們愚蠢。”
“既然想要沖破人類的極限,尋求擺脫自身脆弱的奇迹,又何必将自己的錨點寄托在同樣脆弱的同類身上。”
歇洛克說道。
約翰認真聆聽他的話,就像平時聆聽他精彩絕倫的推理一樣。
既不恐慌,也不嫉妒。
他的眼裡有純粹的求知欲,還有對朋友的關心。
于是偵探笑了一聲,就像初次見面時自己做出推理,給出結論那樣說道:
“因為直到現在,我們才發現,奇迹這種在不可能中的可能,隻有人類才能創造。”
“生死不定的貓箱,隻有人類才能創造。”
“哪怕那個人病入膏肓,即将死去,可他隻要在某個時間點做出某個選擇,可能就會創造奇迹。”
他們現在就被困在了“貓箱”之中。
之前約翰成為主動打開貓箱的人。
現在外面還有可以能為他們打開箱子的其他人嗎?
“說實在的,我覺得我們應該把雷斯垂德壓在外面随時待命。”歇洛克說道。
約翰回應:“那或許我們也可以信任一下其他人。”
貓箱被打開了。
一個聲線裡明顯帶着害怕和顫抖的試探聲傳來。
“華生醫生?!你還好嗎?!”
艾倫與亞曆山大沒有不告而别,反而冒着風險返回這裡來營救他們。
歇洛克看向身邊的搭檔。
約翰強調,“看吧,我就說不是所有的人都那麼冷漠無情!”
歇洛克:“好吧,也有可能是你影響了其他人。”
約翰:“那我豈不是能轉行去做一名教師。”
約翰說着,又提高音量對門邊喊道,“在這裡!艾倫,我們需要你們來搭把手!”
艾倫飛速推開那扇門。
從外部打開的時候,它似乎完全沒有沉重的手感。
此時艾倫看到約翰身後背的人時,不由一愣。
“主啊……!福爾摩斯先生!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我替他進行了一些緊急救治,不過更多的治療還需要專門的儀器。”
約翰語氣仍舊平穩。
“這裡看起來也并不安全,我們需要盡快離開。”
艾倫連連點頭,伸手要來扶住看起來受傷不輕偵探另一邊肩膀的時候,亞曆山大擠過來。
“我來吧,艾倫你先往上。”
艾倫嘟囔了一句“我還比你大一歲”,但并未想太多就急步先去開路。
亞曆山大扶住這個人的肩膀。
觸手可及之處竟然也是和人類一樣的體溫,令他反而有些詫異地多看了對方一眼。
他沉默片刻,對約翰問道,“華生醫生,你要救的朋友竟然這位……大名鼎鼎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嗎?”
前方的道路隐藏在昏暗的光線裡,約翰仔細分辨落腳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