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約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裡翁尼府第附近。
一個衣着褴褛的男人縮在牆角,眼裡滿是憤恨地看向不遠處典雅華麗的房屋。
他喃喃自語着。
“那個女人怎麼突然間就變了個人……不可能……怎麼會這樣!那我的錢找誰拿去!”
背靠着牆角坐在一旁的乞丐看了他一眼。
“你在這兒得有一周多了,總說自己認識那家屋主人,還自稱是她的親生哥哥……”
乞丐打了個哈欠。
“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這屋主人叫艾琳·艾德勒,人家根本就不認識你,你想乞讨難道不該換個更好的理由來?”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用于乞讨的破碗。
“我看她非常慷慨,給的錢可别其他地方的富人多!”
“你懂個屁!”
男人漲紅了臉,像是氣急敗壞地罵道:
“這本來就是那女人欠我的!當時留下的那筆錢,父母竟然背着我偷給她……她遠走高飛後來了倫敦,以為就能抛棄以前的家人……想得美!”
他像是一股腦将所有怨恨都塞給了要找的人,卻決然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家鄉酗酒濫賭,還威脅父母不允許将任何一個銅子留給自己親妹妹這件事。
“她現在還換了個樣子……不!她一定就是蕾貝麗雅·肖特!”
“她隻是不想給我錢!故意用了什麼辦法改名換姓!一定是這樣!”
旁邊的乞丐搖搖頭,感覺這個叫作卡梅倫·肖特的人真是個瘋子,竟然硬要把艾德勒小姐認作是其他人。
他打了個哈欠,不知為何感覺午後的陽光像是失去了溫度,但突如其來的困倦讓他的眼皮下垂,最後不受自己控制地合上。
他失去了意識。
而卡梅倫還雙目滿是怨毒地緊盯那幢屋子,腦海裡的想法已經從如何從妹妹那裡要錢,變成了盤算趁沒人的時候,闖進去搶劫又能收益多少。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像是不打算繼續長期持續給他錢,但他分明見到這幾天有不少衣着華麗的人來到這裡。
他們身上随便一個首飾,都能讓他還上不少賭債。
那想必那間屋子裡值錢的珠寶和現金也不少才是。
要不要現在幹一票,就遠走高飛?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卡梅倫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黑影逐漸靠近,直至覆蓋住了他整個人。
四周的溫度越來越低。
一隻手忽然重重搭在卡梅倫的肩頭。
那股寒意如同刺骨的長錐,以一種不符合常理,但真實存在的方式,蜿蜒地要刺進他的大腦之中,将他的思緒全部攪成一灘爛泥。
卡梅倫無法忍受地猛然尖叫起來,鼻涕、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混合糊在了臉上。
靠在一旁牆角的乞丐還低垂着頭,像是睡着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塞彭泰恩大街上人來人往,可似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條小巷裡傳來的凄厲慘叫聲。
卡梅倫抽搐着身體,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如果不是還有呼吸的頻率,幾乎叫人以為他已經在剛才就徹底死去。
他身後的那個高大黑色人影站得筆直,伸出的手猶如勾住獵物的鷹爪,極為有力地将卡梅倫這個成年男性直接從地面上拽了起來,然後盯着他渾濁的眼睛,仿佛在透過一扇窗戶,打量着内裡的靈魂。
端詳幾秒後,他扔下像是一條死狗的男人,然後轉身恭敬地向身後某位存在說道:
“教授,卡梅倫·肖特的确擁有天賦,看見了艾琳·艾德勒降世的蹤迹。”
“在他的靈魂徹底失去價值之前,讓他再去試路看看。”
“我們的對手還有幾位,現在大意,吃虧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的聲音如同萬千鳥獸同時哀鳴,在短暫的刺耳後,又逐漸平息成一道溫和有禮的老者聲線。
他好似循循善誘的老師,說話時的語氣,和他走路時的頻率一樣不急不緩。
“下手要幹淨,不要讓其他人發現端倪。”
隻不過他在走出街角,長長的黑色鬥篷掠過那個沉默不語的乞丐身邊時,後者的頭不自然地垂落更低了些,好似徹底枯敗的殘花依靠在污濁的城市一角裡。
“明白。”
站得筆直的男人簡短有力地回應,接着伸手再度抓向卡梅倫的頭顱。
幾秒後,他的身影也追随着剛才那位老者的腳步,憑空消失在牆壁的拐角之後。
又過了會兒,倒在地上的卡梅倫緩緩爬了起來。
他睜開的眼瞳裡隻剩恐怖的眼白,随後他的眼珠以極其不合常理的方式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轉動幾圈,一分鐘後才像找準了方向,重新回到常人眼珠應該所在的位置。
他緩慢虛握了幾下自己的手,像是重新适應着這具脆弱的軀殼。
牆角的乞丐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次卡梅倫看向對面那棟房屋的時候,眼裡已經不複存在人性的掙紮,隻剩下對人類靈魂瘋狂的渴望。
他感覺自己的胃裡空得可怕,但普通的人類食物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食欲。
他看向身邊那個乞丐,舔了舔幹涸的嘴唇。
沒有任何猶豫地伸手抓向他。
乞丐因為突如其來的外力,毫無反抗地癱軟倒下。
藏在蓬頭垢面之下的雙目是無神的空洞。
卡梅倫咒罵一聲,“真是狗/屎!他的靈魂居然已經被吃了!”
現在他隻好又把目光重新放在布裡翁尼府第,直覺告訴他,那棟受到嚴密監視的房屋裡有什麼非常香甜誘人的食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