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剛才你見到了‘天堂’?”
偵探的煙鬥在昏暗的角落裡亮着明滅的微光。
約翰到現在還覺得自己的手腳冰涼。
他坐在劇院裡另一條空蕩的長廊上,平複着自己的呼吸。
此刻露天公演已經開始,自然也就沒有多少賓客還留在這位置相對偏僻的走廊上。
醫生低頭看向自己仍舊輕微發顫的雙手,耳邊似乎還隐隐回蕩着方才從天際之門那裡傳來的轟鳴号角。
這道号角聲嘹亮得過分,以至于到現在他還有輕微的耳鳴現象。
“歇洛克。”
“你剛才有感覺嗎?”
約翰低聲問道。
“沒有。”歇洛克搖頭,“在我眼裡,天空隻是天空,白鴿飛過雲邊的時候的确有超凡力量的波動,但是非常稀薄,稀薄的就像這間劇院火災現場留下的些許殘渣痕迹一樣。”
“已經被抹除得幾乎看不清原有的模樣。”
所以哪怕他的推理再強,也不可能憑空得出一些結論。
歇洛克思索片刻,對他說道:“可能因為你是不同的,約翰。”
“我?”約翰一愣。
“對。”歇洛克拿着煙鬥,對他慢慢說道:“你與衆不同,你是連接着不同力量的中間點,就像那群使者,一端是普通的芸芸衆生,另一端是強大恐怖的‘力量’,隻不過後者,人類常常将其稱為‘神’。”
歇洛克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約翰,你相信自己剛才在驚鴻一瞥中,看見了‘神’嗎?”
神?
約翰愣住。
他并非對這個單詞感覺陌生,倒不如說,如今的倫敦或許有大半的人都是福音教的教衆。
他們堅信主的存在,也堅信神會賜福于忠實虔誠的信徒,在他們死後,讓天使引渡他們前往無憂無慮的天堂永享幸福快樂。
但如果有人問他自己是否信仰着主,他會……
煙草被點燃的氣息逐漸讓他的心情平複下來。
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約翰緩緩搖頭。
“說來慚愧……我在前線的時候,見過有很多戰友堅信福音教的教義,他們覺得就算戰死他鄉,天使們也會引領自己的靈魂回到故土和家人團聚。”
“我時常為了盡可能讓他們活下去,而說‘這是神對你的考驗,忍住這份疼痛,不要睡過去,神一定會賜福給你’……但實際上,我總是對此抱有懷疑。”
他喃喃說道:
“如果神……如果主愛着世人,又何必讓那殘忍的戰争還在繼續,又何必總是讓仇恨蒙蔽彼此的雙眼,讓世人犯下無數的殺戮罪孽。”
“更何況,我看到的所有争鬥,不管是人與人的,還是人與惡魔的,惡魔與魔鬼的,乃至魔鬼與魔鬼之間的,無外都是對利益的争鋒。”
“有些用拳頭解決,有些用槍炮解決,還有些……可能就是用超凡力量來解決。”
“我甚至覺得……不管是惡魔,天使,甚至是……主……都是被某些利益,人類能理解的利益,人類不能理解的利益驅動着……”
陽光從窗檐邊緣灑落在他們腳邊,形成明顯的光暗交界線。
聽到好友的話,歇洛克抽着煙鬥說道:
“所以我說,約翰,你也有一雙慧眼和一顆真心。”
“你看到并理解了事件的最本質。”
陽光溫暖,煙草燃燒,他們的對話也還在繼續。
“約翰,你的眼睛和心靈,能讓你看到更多最原始的,沒有經過污染的信息。”
“這一點你可能在血字那次的案件裡就有所感知,哪怕是雷斯垂德這種老手在面對魔鬼留下的污濁時都會倍感不适,但你反而沒有什麼感覺。”
約翰喃喃說道,“這是為什麼……”
除了參軍時遇到的那些怪異經曆,和遇到歇洛克外,他的人生軌迹其實稱得上平平無奇。
為什麼是他如此特殊?
他不由聯想到那些愈發往深淵堕落的惡魔們,他們在最初是否也會和現在的他一樣,産生無法确認自己所見,所聞,所想,所做是否正确的迷茫?
歇洛克将煙鬥在自己指尖轉了一圈,然後說道:
“約翰,别忘了,推出結論之前需要大量的線索,答案未浮出水面之前,用不着将精力浪費在胡思亂想上。”
“我知道一個人……以他的知識儲備,或許我能問問他關于你這種情況如何解釋。”
他的朋友還是如此冷靜,即使在面對,對于他而言也是如此離譜的情況時,還能繼續抽絲剝繭的分析。
他就像一面鏡子,沉穩地伫立在那裡。
約翰覺得隻要轉身就能看見自己的所作所為,審視自己是否偏離屬于人類的正軌航道。
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約翰長舒一口氣,他感覺身邊這個人的鎮定,也讓自己相對冷靜下來。
“我覺得……如果按照你剛才說的,那我能看到的神秘側信息應該都不是無用的。”
約翰想了想。
“但‘天堂’‘天使’‘并非祥瑞的宴會’到底代表着什麼?”
“最後那個或許我們一時半會兒沒有線索,不過前兩個其實已經有非常明顯的指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