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長裙的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走路的動作更是輕得不似常人。
夜晚幽靜,她仿佛一隻無家可歸的幽靈遊蕩在這偏僻鄉野的别墅裡。
約翰緊趕慢趕,終于在避免跟丢她的情況下,跟着她一起來到最終的目的地。
他藏好自己,然後看過去。
别墅後面的馬棚裡停着一輛看起來随時準備整裝待發的馬車。
馬車後座上已經擺滿了行李,馬棚前的一對夫妻驚恐地看着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索菲。
“索菲小姐……東西已經全部準備好了,隻要保羅先生一簽字,我們馬上就能出發……”
過了好幾秒,臉上帶着新鮮顯目鞭痕的男人才惶恐地上前一步,低下頭恭敬地彙報。
索菲點點頭,随後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你們恨我嗎?”
一旁的女人臉上蓦然被恐懼占滿。
男人吓得當場兩腿發顫,直接跪倒在地。
“索菲小姐!我、我們不恨——我們知道錯了!當時我們是受拉蒂默花言巧語的蠱惑,才會上演那出綁架您的戲碼!他才是主謀!才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您已經嚴懲了他,把他的靈魂抽出身體,扔進了深淵地獄,我們知道錯了,請您寬宏大量,給我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索菲臉上反而露出了遊離于人世外的冷漠,和些許人性才有的遺憾。
——“這樣啊……連憤怒這種應有的情緒都沒能産生,為什麼?”
——“明明之前你的妻子瞞着你和拉蒂默私通的時候,你就很憤怒,昨晚我讓你在窗外再次目睹,為什麼你沒有最初的反應?”
她這些話是用希臘語說的,約翰并沒有能直接理解全部的含義。
但是他聽懂了那馬夫悔不當初的自述。
索菲對拉蒂默的一見鐘情,來自一次被綁匪劫走時的英雄救美。
可惜那時,這位富家小姐并沒有發現“英雄”和“綁匪”其實是一夥人,他們隻是分工合作,特意在她眼前上演了精彩的愛情戲,欲圖她那不菲的家産。
緊接着約翰發現跪倒在索菲面前那對男女眼裡也出現了茫然。
即便聽不懂語言,但當他們看見索菲随手提起馬鞭的時候,他們立馬就知道下一刻會發生。
“憤怒。”
“憤怒。”
“憤怒。”
“憤怒!”
“什麼不恨我,為什麼不憤怒!”
接下來簡短的英文單詞,和瘋狂的鞭打同時劈頭蓋臉往那兩人身上、臉上抽去。
有些人受此對待,會憤怒地予以反擊,但這對心術不正的夫妻心中的恐懼明顯大于恨意。
他們瑟瑟發抖,痛苦哀嚎,但始終不敢将自己的恨宣之于口。
被鞭撻的傷口處生長出細密的綠芽,然後在他們加倍的哀嚎聲中,由裡到外,如細密的針線縫好猙獰的傷口。
等到索菲停下這場酷刑的時候,那兩人已經痛到暫時暈死過去,夜風吹散馬棚附近濃郁的血腥味,濃霧遮蓋了這裡的異常。
仿佛除了一對看似别無外傷,但無故暈倒在地的夫妻外,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索菲安靜了會兒,然後在下一秒毫無征兆地回頭看去。
她看的方向恰好是縮小的約翰藏身後的方向。
約翰後背雞皮疙瘩驟起。
緊繃的身體想讓他立刻組織反擊,但從好友那裡學到的謹慎觀察,讓他發現索菲的視線其實不是聚焦在他的身上。
她看的是他背後的二樓窗戶。
而那個房間正是之前古怪鐵門對應的房間。
索菲不時對着上空點頭,又搖頭,間或摻雜着幾句簡短的希臘語。
她的臉上時而浮現和二十多歲的年齡不相符合的懵懂,在說到某些約翰聽不懂的話題時,會表露明顯激動的情緒。
“不……”
“哥哥,不行……約好的……”
“我可以另外找……”
約翰勉強聽懂了幾個希臘單詞。
他想要湊近一些,再多仔細觀察狀況不對的索菲幾眼的時候,忽然見到對方長時間直勾勾仰視窗戶的眼珠一轉,仿佛聽到了什麼提示一樣往下看去。
一陣惡寒猛然竄過後脊。
約翰當機立斷解除了寶石領夾的超凡力量。
好似重新喝下變大藥水的愛麗絲,他立刻邁出一腳,就地受身翻滾,靠着那份果決險而又險地躲開了當空抽來的荊條。
身旁剛才站立的地面裂開一道深深的傷痕,連帶牆角堅實的石磚也崩裂小半。
“哦——我認識你。”
索菲的英語并不是很标準,但勉強能夠聽懂。
“你是薩麥爾曾經提起過的‘容器’。”
“可惜她沒能再找到像你這樣優秀的。”
面容姣好的女士穿着長長的睡裙,神色平靜地在深夜的後院裡“私會”一位陌生男士,如果被不明所以的好事者看見,恐怕還有桃/色傳聞流出。
但如果看清了那位女士手中長鞭,竟是将整條手臂化作荊棘,再看清荊棘上滿是血污與腐肉,甚至隐約可見帶着鋒利彎鈎的“裝飾品”是一張又一張有着尖利牙齒的嘴後,恐怕當即就會把“桃/色新聞”的主題換成“恐怖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