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
宋知蔚有些僵硬地側坐在椅子上，面對着姚行雲，旁邊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飯團。
“太涼嗎？”姚行雲見宋知蔚如此僵硬，疑惑開口。
宋知蔚搖頭。
“别動。”姚行雲一手扶着宋知蔚的後腦勺，一手拿着濕紙巾按摩她的眼睛。
“哦。”宋知蔚一隻眼睛被濕紙巾敷着，什麼都看不見，姚行雲的氣息又太過強烈，她感覺有些别扭。
蒼白的小臉上挂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眼下還能看見黑眼圈，宋知蔚此刻乖巧的模樣讓姚行雲心裡愈發難受。
“昨晚怎麼不和我說，嗯？”
最後一個“嗯”字尾音上揚，缱绻又溫柔，宋知蔚不由得抓住面前人的衣角，垂下眼眸，不敢應聲。
“宋知蔚，我發現你膽子特别大，大得我到現在都還在後怕。”姚行雲歎氣，重新拿了張紙巾打濕，輕敷在宋知蔚另一隻紅腫的眼睛上，“閉眼。”
宋知蔚立即閉上兩隻眼睛，随即又悄咪咪睜開那隻已經敷好的眼睛。
眼前還有些模糊，水光中，姚行雲眉頭輕皺，臉上表情凝重。
“你知道我從門衛大爺那得知你昨晚半夜獨自一人離開接流山，我心裡有多怕嗎？”
姚行雲當時聽到那句“大半夜的拉着行李箱就走了”，腦中一片空白，腿一直在打顫。
“如果，如果你發生什麼事，你讓我、讓你的家人怎麼辦？”
“……我後面不是和你打電話了嘛。”
姚行雲手下力度略微加重。
“疼……”宋知蔚捏了捏姚行雲的腰。
姚行雲睨了一眼宋知蔚，他哪兒用勁了？
“真的疼。”宋知蔚眨眨眼睛，想要看清姚行雲。
“那我再輕點兒。”姚行雲動作愈發輕柔。
宋知蔚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疼。
“我不想讓你們擔心。我都打算好了，從鶴沖天出來後就回家，告訴你們這件事。誰知道你突然去找我。”
“眼睛還疼嗎？”
“……不疼了。”宋知蔚眨巴眨巴眼，發現姚行雲絲毫沒有問她怎麼突然離開接流山的意思。
姚行雲又抽了張幹紙巾，将宋知蔚臉上的水漬擦去，指了指一旁的飯團，“還吃不吃了？”
宋知蔚搖頭。她剛剛還喝了半瓶酸奶，況且，她也不太想吃。
姚行雲特别自然地拿起那半個飯團，三口兩口吃了下去。
“你——”宋知蔚别過眼，不敢再去看姚行雲，又想起昨晚姚行雲以為她睡着說的那句話，心裡的甜意一股接一股地冒出，從來沒有人吃過她吃剩的東西，也從來沒有人向她示愛過。
他又拿起酸奶擰開蓋子仰脖喝了下去。
宋知蔚看着那上下滾動的喉結，不由得咽咽口水。
“怎麼，你想喝？”姚行雲恰好看到，眼裡滿是笑意。
宋知蔚瞪了姚行雲一眼，噌地站起來，“回家！”
姚行雲将垃圾收拾好，扔到垃圾桶裡，拉着人出了便利店的門。
“不舒服？”姚行雲看着旁邊坐不住的人，有些納悶。
宋知蔚蹙眉，他怎麼不問呢？
“你怎麼不問？”
“問什麼？”姚行雲裝不明白。
宋知蔚直勾勾地盯着姚行雲。
姚行雲率先敗下陣來。
“你想說嗎？”
你要是想說，就說，我一直聽着。你要是不想說，我一直等你，等你到想說的那一刻。
宋知蔚回望姚行雲，那雙眼睛溫柔得簡直要把她完全溺進去，她咬唇，垂下眼眸，手指悄悄摸上那隻搭在膝蓋上的手，一根一根地拉在手掌心裡，笑意逐漸攀上嘴角。
姚行雲左手握拳，抵在唇邊，看向車窗外，眼裡的笑意卻擋不住，一直往外溢。
出租車停在寵物樂園門口，宋知蔚拉着姚行雲下車，慢悠悠地往小區裡走。
“是我主動離開的，因為孫悅平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讓我重新回到賽場上。她隻是利用我，利用我的存在去激将另一個她心目中的唯一人選。”
“至于選擇我，因為我是最符合她的條件的。”
宋知蔚垂眸，繼續扒拉着姚行雲有些僵硬的手。
“我跟腱斷裂，五年沒上過雪道。那個人，也是跟腱斷裂，一年沒上過雪道。”
姚行雲覺得他的心好像被刀豁開個口子，血流如注，疼得他想哭。
“那個人，是宣黎。”
宣黎，一個……前單闆滑雪職業運動員。
宋知蔚剛剛對他的介紹。
“姚行雲，這個時候難道不是你該安慰我嗎？怎麼你還哭了，你還想讓我安慰你？”宋知蔚歪頭笑，伸手擦去了姚行雲臉上的淚水。
“哎呀，那我就勉為其難安慰安慰我的男朋友吧。”宋知蔚抱住姚行雲，輕輕拍打着姚行雲的後背。
“知蔚……”姚行雲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真的挺沒用的。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能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我會繼續滑下去的，所以，别擔心我。”
……
“我還想繼續滑，哪怕不在接流山，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行。”宋知蔚鄭重其事地對着宋澤征和周蘅汀二人開口。
“明年二月份的世界杯，我也會參加。”
宋澤征和周蘅汀看着眼前瘦了許多，卻依舊眼神堅定的女兒，心裡五味雜陳。
“好，媽媽盡快給你找個私人教練。”
“我認識一個教練，不過現在在美國，我一會兒聯系聯系他。”宋澤征想起之前見客戶的時候偶然間認識了個單闆滑雪教練，這個教練之前也是職業運動員。
當時，是他非要加人家聯系方式，明明他們之間沒什麼業務往來，能認識也是很偶然，中間隔着好幾道關系。
姚行雲眼神微動，滑雪教練，他也認識。
隻是，還得再确認一下，免得宋知蔚空歡喜一場。
……
“知蔚，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在家好好休息吧。”姚行雲頂着宋澤涼涼的視線，硬着頭皮說着違心的話。
“沒事，正好和趙大爺說一聲，他也挺關心我的。”後面這句話宋知蔚看向宋澤征，眼神裡有些乞求。
“那你們路上慢點，别着急。”周蘅汀上前側身擋住宋澤征，“今天晚上你爸做飯，正好咱們晚上嘗嘗你姚爺爺釀的桂花酒。”
“好嘞！媽媽我們先走了！”宋知蔚拉着人就跑。
姚行雲臉色微紅，禮貌道别，跟在宋知蔚身後。
他倆進了車庫依舊能聽見姚行雲柔和勸說宋知蔚跑慢點以及宋知蔚不耐煩的回答。
“行了！你這是什麼表情，她願意不就行了！”
宋澤征心裡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姚行雲這孩子是真不錯，唯一的缺點在外人看來就是他的職業和學曆了。
宋澤征對學曆并沒有那麼看重，當年他甚至還想過從高中退學呢，再說了，學習，是一輩子的事。
至于職業，他更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了。
“行雲有多維護知蔚，有多喜歡知蔚，我不信你沒看出來。”
“咱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行雲這孩子打小咱們就認識，即使幾年沒見，你不相信他，你還不相信我爸媽嗎？”
宋澤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麼越說越感覺他倆馬上要結婚的樣子？
“你别說了，你這說得他倆好像馬上結婚一樣。”宋澤征捂着心口。
周蘅汀見他這樣，哼笑一聲，不說就不說，不說又不代表不會發生。
“姚行雲你熱嗎？”
宋知蔚見姚行雲臉色發紅，額頭甚至有些汗珠，伸手将空調調低了幾度。
“不熱，就是有些緊張。”姚行雲長舒一口氣。
“你怎麼又緊張？”
姚行雲瞥她一眼，“你說呢？我這突然見家長了，能不緊張嗎？”
“啊！你瞎說什麼！”宋知蔚抱臂縮在副駕駛座椅裡，臉色微紅。
她還是受不了姚行雲時不時地爆一句騷話的騷行為。
“我哪有瞎說，我難道沒見你家長嗎？”
“你快閉嘴吧！”宋知蔚擰了一把姚行雲的腰。
“知蔚，你這是什麼習慣？總是擰我腰，要是——”
姚行雲突然頓住。
宋知蔚好奇望向姚行雲，幹嘛說一半？
“要是哪天擰壞了，你會哭的。”
“？”
“我哭什麼？又不是我的腰！”
“以後你會知道的，建議你擰我别的地方。”姚行雲神秘兮兮。
宋知蔚：“……”神經哦！
男朋友有點兒受虐的傾向。
接流山。
“你真的想好了？”唐局滿臉訝異。
孟昭臉色平靜，“嗯，想好了。我辭職。”
“那好。”唐局見孟昭心意已決，知道再說什麼挽留的話他都不會同意的，提筆簽了字，“孟昭，以後，随時回來。”
“謝謝唐局。”孟昭仔細看了一眼審批表，笑着開口。
唐局眉頭皺了皺，孟昭他不領情。
門外，孫悅平站在不遠處。
“為什麼辭職？”
“想開啟一段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