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黎上輩子說他喜歡這個名字,這代号對他來說像是一個盛大的贊美。
上輩子……除了實驗室爆炸的時間和上輩子有所偏差,其他的,發展到眼下幾乎一模一樣。
許暮聽見卞印江帶這些怒意的聲音,擡頭,果然見對方很頭痛地在揉着眉心。
“厄火在欽查隊眼皮子底下炸掉,分明是對欽天監權威的公然挑釁,此風絕不可長,”卞印江手掌一拍桌子,鄭重說,“尤其是最近十來年,淵組織的行為愈發肆無忌憚,不斷以各種手段攪擾秩序。今天上午,欽天監召開了圓桌會議,經過慎重讨論,我們一緻決定,決不能讓這股源自下城區的勢力繼續嚣張,必須盡早将其根除,恢複城市的穩定與秩序。”
說着,卞印江擡頭,目光探向許暮的眼睛。他有架子,在說完一段調動情緒的話後,習慣要從下屬那裡得到正反饋。
但這次許暮隻是靜靜聽着,沒有向往常一樣點頭表示肯定和支持。
一雙鋒利的眼睛直視回去,不卑不亢,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心裡的思緒卻飄遠了,他大腦中不可控制地又想到江黎,那漂亮的眉眼在許暮的腦海中愈發清晰,莫名地,許暮就是感覺,江黎可能不是在挑釁欽天監,他應該沒那興緻,就隻是覺得爆炸好玩、好看,火光和濃煙很美,僅此而已。
“……”
辦公室内無聲片刻,看着許暮好像壓根兒沒有應和的意思,卞印江終于還是先開了口,眼含鼓勵地看向許暮,“就先從厄火開始吧,小許,你有沒有信心接下這份通緝令,活捉淵的首席殺手厄火,除掉這個毒瘤以削弱淵的實力?”
幾乎一樣的話術,上輩子他義不容辭地接下了通緝令,這也是他和江黎糾纏不休的起源。
許暮低頭靜靜地看着那份通緝令,忽然拿起桌上的筆,在通緝令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接下了。”
就當是再續前緣了。
“好!不愧是我們的大欽查官,有魄力,”卞印江大笑一聲,他站起來,繞過寬大的純原生實木辦公桌,鼓勵性地拍了拍許暮的肩膀,“好好幹,小許,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長官,沒别的事的話,我先回欽查處了。”許暮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平淡地說。
“你回吧。”卞印江甚至特意送了許暮出門。
欽查處,許暮開回來鎖了車門,就見齊樂蹲在門口看他,“頭兒,卞長官有什麼指示?”
“緝拿淵首席殺手厄火。”許暮言簡意赅。
金毛嗷了一聲,回頭喊:“白哥!我們要去抓厄火了!你心心念念的厄火!”
白嚴輝竄了出來,一想到可以和那位惡名在外地殺手對戰,他就興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問:“許哥,去實驗室那邊嗎?還有兄弟在那邊排查,我讓他們擴大搜索範圍?”
許暮搖搖頭:“不用,你讓他們回來吧,厄火不會再出現在那了。”
江黎在那個實驗室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江黎現在……許暮突然回憶起上輩子的一件事來。
上輩子在實驗室爆炸的當晚,他聽說四隊那邊出了很大一個亂子,他們被派去保護從淵中叛逃投誠欽天監的那個人,護送那個人與欽天監完成交易,但在瑤池宴會的包廂裡,欽天監高層被敲暈了放倒,那個人被刀抹了脖子,當場死亡,交易資料不翼而飛。
被刀抹了脖子……現在想起來,從淵中叛逃前來投誠的那個人,也是江黎殺的,他截走了資料。
這個任務上輩子不是許暮追蹤的,所以他一時間竟然沒把兩件事聯系到一起,如今想來,江黎在第一天淩晨取走實驗室的核心資料,被二十四小時審了一天,當晚不僅去炸了實驗室還去殺了個人,然後幾乎是連軸轉一般又被逮進欽查處審訊了二十四小時。
江黎在那幾天,竟然幾乎連着六十個小時高強度的體力消耗沒有合眼。
這人,鐵打的嗎?
怪不得當時在審訊室裡,江黎的眉眼裡帶着一點恹恹的煩悶。
而後在欽查處門口那條筆直漫長的走廊裡,欽查官們來來往往步履匆匆,已經在許暮的記憶中淡成憧憧模糊的影。
他站在走廊的一頭,望向走廊的盡頭,光影均退化成慘淡的黑白二色,隻有那一頭有一抹刺眼的鮮紅,江黎的頸間圍着一個鮮紅的圍巾,懶散地坐在冰冷的鐵質座椅上,頭向後仰靠在牆上,染成灰色的半長發随意披散下來,他嘴裡含着煙,狐狸眼中沒有生動的情緒,隻是透着倦怠的、死寂一般的厭世感。
許暮感覺審判台上的那枚子彈像是也貫穿了他的胸膛,帶來綿長的空洞感。
他說不清那是什麼感受。
他現在竟然有點後悔,為什麼上輩子沒答應江黎去吃個飯。
“齊樂,四隊的人任務地點在哪?”現在仍是上班時間,許暮極強的自制力讓他從走神的狀态裡脫離出來,他問。
“我看看啊……”齊樂翻找欽查處任務列表,很快回答,“他們被卞長官臨時派去從赤峰大廈護送重要人員去西斯特參加瑤池宴,這會兒估計快到了。”
“好,”許暮點頭,聲音淩厲,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白嚴輝,通知一隊所有人全副武裝,立即在門口集合!”
白嚴輝猛地立正,大聲回答:“是!”
然後立刻回身向樓内跑去。
“頭兒,”齊樂沒立刻行動,他茫然地問了一句,“我們去哪兒?”
許暮簡言意赅,一字一頓。
“抓捕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