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有點破防了。

怎麼還追啊！

上輩子欠你多少錢啊？！

……

直到第二日赤紅的太陽升起。

江黎初步估算他們兩個能跑出三十公裡，西斯特的大樓早就遠遠甩在身後，隐匿在清晨的薄霧裡，看不見了。其他的欽查官也早就被甩的遠遠的。

就隻有許暮。

可惡的許暮。

整整狂奔了一晚上也沒能甩脫，江黎現在感覺渾身的肌肉都在隐隐作痛，像是要燒焦一般，額角流下的汗珠滾落到眼睫上，他晃了晃腦袋，将其抖落。

任憑他從小經過極為嚴苛的訓練，再惡劣的環境，再恐怖的訓練量都經曆過，這會兒也實在是受不了。

他停在一棟三層小樓的樓頂，小樓臨江，一牆之隔的身後，是湍急的水流。

江黎不跑了，身子向後一靠，後背抵在欄杆上，緩緩滑坐在地，将手裡拎着的密碼箱咔哒一聲擱在地上。

他看見許暮利落地踩着對面樓的踏闆，在空中旋轉一周，落到這棟樓的天台上。

落地時單手撐地，許暮緩緩站起身，用另一隻手撐了下膝蓋，站直了。

“哈……”

江黎在不遠處看着，輕笑一聲。

雖然這銜接的動作細微且不甚明顯，但江黎熟知人體被逼到極限的狀态。

大欽查官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看這起身的動作，明顯不好受，估計體力條也所剩無幾。

“親愛的大欽查官，現在呢？”江黎捋了下頭發，将散亂在額前的碎發捋到腦後，随意用衣袖抹了把臉，将眼周的修容與膠體一并抹去，露出了他那雙驚豔的狐狸眼，眼尾上挑，聲音帶着點呼吸的起伏，像是累慘了求饒的模樣，“求你放過我吧？跑這麼久好累啊。”

“反正你也抓不到我，我也跑不掉，與其陷入死循環，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江黎盯着許暮被戰術頭盔遮掩地嚴嚴實實的臉，說，“欽天監的信息庫裡還沒有我的容貌資料吧，我給你看，你放我拿着密碼箱走。”

欽天監對淵的殺手深惡痛絕，恨不得收集了他們全部的資料在大屏上布告給整個上城區的居民，讓他們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江黎的樣貌從沒暴露過。所以在欽天監的信息庫裡，代号厄火的那名殺手，始終無法被公示。

當然，江黎不在意暴不暴露，他又不需要總在上城區行動。

說着，江黎擡手撕去了鼻梁、顴骨和下颚上粘着的膠，露出了他原來的樣貌。

許暮的動作猛地一頓。

和着熹微的晨光，那張在他上輩子的夢裡無數次描摹過的面容猝不及防映進眼底。

這是許暮重生後第一次真實且清楚地看見了江黎的臉，在這光影交織的一刹，他的重生好像才真正有了實感，而不是構建在空中閣樓上的鏡花水月。

江黎在對他笑，那笑容暢快又肆意，迷蒙的晨光裡，這鋒利而張揚的美，像是點綴露水的玫瑰，或者更危險一點的罂粟——反正是江黎喜歡的，漂亮豔麗的花。

許暮情不自禁地向前微微邁了一步，手指微動，似乎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想要伸手去觸碰江黎的臉頰。

忠誠、使命、善惡、正義和噴薄而出的私心，在他腦中混亂纏成一片。

江黎看見許暮的狀态，覺得有戲，于是伸手對他比了個心。

下一秒，許暮卻抽出了腰間的配槍，持槍瞄準他的方向。

江黎：“……？”

哈哈……玩陰的是吧。

槍口黑洞洞地指着他的腦袋，江黎知道自己以現在的姿勢無法躲開，他索性放松了身體，一條腿支起，手臂惬意地搭在腿上，忍着疲憊，勾唇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來。

“看了我的臉還要搶我的東西……壞極了呀……”

語調卻又輕又柔，分明像是在嗔怪一個将人吃幹抹淨的負心漢。

許暮又僵了僵。

“我累了，大欽查官自己來拿吧。”

說着，用手随意拍了拍密碼箱。

許暮架着槍，沉默地上前一步。

江黎沒有動作，任由他接近。

看着欽查官的作戰靴一步步沉穩地踩在地上，江黎微微垂下頭，腦後的發絲垂落，露出一小截白皙柔軟的後頸，好像是徹底卸了力，放棄掙紮了一般。

許暮的視線不受控地落在江黎頸後的皮膚上，又硬生生移開視線，他單手持槍，另一手取出手铐。

他并沒有完全放下戒心，保持萬分的警惕，準備将江黎铐起。

直到許暮用手铐铐住了江黎一隻手的手腕，對方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許暮心中松了口氣，準備去撈江黎的另一隻手。

就在這一瞬間，江黎卻猛地抽回手，借着突發的力道，趁機将手铐的另一端從許暮手中拽出，雙手撐地，腰身發力，單腿掃向許暮持槍的手，狠狠踹向他的手腕。

咔地一聲碰撞，手槍脫手，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