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資料到這裡就結束了，後面一整晚的追捕，隻有許暮跟得上江黎的逃跑速度，而且地形複雜，也找不到監控。
看過後，還是衛含明最先開口，看向許暮，語重心長：“隊長，雖然抓捕厄火很重要，但你自身安危更重要，這次抓不到還有第二次，但命沒了就真沒了，千萬不要再沖動跟着跳樓了，太危險，得不償失。”
衛含明在隊裡的時間最長，也最年長，她說的話很有份量，但她無意晉升，不然的話，副隊的位置現在根本輪不到白嚴輝。
“好，我下次注意。”許暮虛心接受。
如果是以前的許暮，行事風格是絕對的穩妥和冷靜，向這種跟着跳樓的行為，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但……許暮微微垂下眼睫，大概是被江黎影響了，他在不經意間也會流露出瘋狂、絲毫不計後果的一面來。
複盤結束，回到欽查處時，剛好卞印江撥過來一通通訊。
許暮接聽了，隊員們也紛紛湊過來，聽到那邊傳來卞印江的聲音，“小許啊，你們昨晚去了西斯特？”
“是的。”許暮一闆一眼地回答。
“西斯特的人跟隋遠志告狀，說欽查處辦事橫沖直撞的，為了抓人，刮花了他們大樓表面的特殊塗層，重新塗就要一大筆經費，找到我這邊來了。”通訊器那邊，卞印江笑了一聲，“我今早問過四隊的隊長，他們說昨天護送對象被殺後，你們就來接手了行動。怎麼突然去了西斯特？”
“抱歉長官，是我的問題。”許暮認真地說，“因為事情緊急，預測到了厄火的蹤迹，所以直接出隊了，沒有提前向您說明。”
“你們去抓厄火？”卞印江忽然提高了些聲音，語速稍快了些，“這麼說，昨天在西斯特殺了護送對象，又重傷了我們的人的殺手，是厄火？怎麼樣？抓到了嗎？資料搶回來了嗎？”
“是厄火。”許暮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很遺憾，任務失敗，裝資料的密碼箱爆炸，厄火跳江逃跑，沒有抓住。”
通訊那頭，卞印江明顯遺憾地歎了口氣，“沒事小許，厄火詭計多端，沒有抓住倒也正常，你不要自責。對了，你和厄火交過手了，有沒有留下對方的相貌資料？”
許暮腦中瞬間劃過江黎的樣貌，江黎倚坐在樓頂，在晨光裡撕下僞裝，一雙狐狸眼上挑，向他肆意笑着的模樣。
許暮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忽然間亂了幾分，但很快就平複回去。
許暮緩緩開口。
“他做了易容，我沒看到真正的長相。”
卞印江聽了，沒有懷疑，說：“好，我知道了，厄火此人性情乖張，暇眦必報，你們以後要多小心。那這次的行動……？”
“按正常任務來記，記失敗。”許暮沒有猶豫，直接回答，“稍後我會将本次的情況寫成報告形式，上傳進信息庫中。”
挂斷通訊，白嚴輝在一旁愁眉苦臉，“嘶，許哥，昨天那種沒有指派，臨時出隊也算正常執行任務嗎？”
“欽查隊行動指南對這種情況的态度是記不記都可，”許暮一邊向更衣室走，一邊說，“但我習慣每次行動都留下資料記錄，方便後期核驗。”
白嚴輝跟在他身後，痛心疾首，“可是，許哥，你這八年來每一次的任務綜合評分都是A+，突然有個明明可以不記錄的D等，簡直冤啊！”
“沒事，我不在意這些。”
畢竟，上輩子和江黎對上之後，他的行動記錄上，每次都是失敗的D等……
如果是江黎給他帶來的失敗，那他大概甘之如饴。
至于為什麼，許暮現在也搞不清。
可能就是莫名地想看到，他們兩個之間的牽扯，和糾纏不清。
就像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麼在打鬥的一瞬間壓下槍口。
近身搏鬥時，經過無數次訓練的身體反應要遠遠快過頭腦，電光石火之間，沒有任何思考和猶豫的機會。
他本能地壓下槍，避免了子彈貫穿江黎的肩胛。
他本能地擡起手，護住對方的後腦，讓路燈砸在他的手背。
為什麼？
許暮垂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雙手上。
就像他同樣也不懂，為什麼上輩子在江黎死後，夜夜夢見對方，醒來茫然看着空蕩蕩的夜，手心攥着黑曜石吊墜，吊墜尖端割破皮膚，尖銳的痛感自手心而起，化作綿長的苦澀，貫徹心髒與骨血。
——
黑街，DAWN酒館。
江黎手裡拎着把槍，推開了酒館的後門，他全身上下濕漉漉的，從那個侍者身上扒下來的正裝浸滿了水，貼在他身上，勾勒出那一副完美漂亮的身體，他随意甩了甩頭，将不斷沿着半長發滴下來的水珠抖落。
“老闆？”
酒館裡的服務生小C剛好路過，看到江黎全身濕透的樣子，驚了一下，立刻去找來了幹淨的毛巾，遞給江黎。
模拟出秋季的季節，早晚的風都很冷，從江的下遊爬上岸，濕淋淋的迎着涼風走回來，江黎的身上帶着蕭索的寒氣。
“謝了，小家夥~”江黎聲音和平時一樣，沒有一絲真情實感，帶着漫不經心的輕佻和随意，他拎起毛巾，随手甩到頭頂，胡亂擦了擦。
小C自進了酒館開始，印象裡，老闆每次都任務完成得都是輕輕松松，從來沒有把自己搞到如此狼狽的樣子。
小C悄悄地瞧了瞧江黎的神色，雖然和平常沒有什麼差别，嘴角仍是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但小C就是覺得江黎此刻的氣壓很低，小C不敢久留，腳底抹油般溜了。
江黎沒管他，推開了陷在牆壁裡的門，沿着樓梯上了三樓。
酒館的三樓是他的住處。
進門後，江黎随手将濕毛巾扔在椅子上。
房間還保持着他離開的樣子，屋内很暗，隻有窗簾沒完全合攏的縫隙間透進幾縷沒什麼顔色的光。
江黎站在桌椅邊，低頭看着手裡的槍，靜靜盯了幾秒。
然後，咔嚓幾聲響，許暮的配槍被他幾秒拆開，江黎松了手，槍械的零件嘩啦一聲散落在桌上。
他點開通訊手環，随手編輯了條訊息，發送給枯雲。
——[任務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