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看了一眼滾落在他們旁邊的路燈,眨了眨眼,意識到,剛剛許暮用手護住了他的頭,路燈砸在了許暮的手背上,而他卻一點也沒有受傷。
一種很細微的、古怪的感覺從心底蔓延而出,像是野草探出尖尖的芽兒。
一時間江邊安靜極了,劫後餘生,江黎能清楚地聽見兩個人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以及起伏的胸膛下,是心髒幾乎要同頻的的猛烈跳動聲。
江黎壓在許暮的身上,單手撐在對方頭邊,他垂下眼,半長發從頸後散落,綴在耳側,他漂亮的面容上沾了爆炸的粉塵,混着額角的汗,在鼻梁上抹出長長的一道黑灰色的痕迹,更添了幾分野性與桀骜的美。
許暮怔怔地仰面看他,這麼近的距離,交織的鼻息,令他一時間晃了神。
江黎看着許暮的眼睛,又眨了眨眼。
咋?大欽查官這是被炸懵了?
江黎覺得有意思,舔舔牙尖,就要伸手去摘許暮的作戰盔。
忽然江黎耳尖一抖,不遠處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響,江黎眯着雙眼擡起頭,他看見不遠處的路口,一輛欽查處的武裝越野車戛然停住,從車中躍出幾個全副武裝的欽查官,正持槍向着江邊靠近。
啧。
江黎瞬間得出結論——許暮身上有定位,他們定然跟着定位追了一路。
呵呵,配合得真好。
江黎瞬間放棄了摘下大欽查官的作戰盔的打算,他當即翻了個身站起,伸手去撈掉在不遠處的匕首。
忽然,伴随着子彈出膛的聲音,江黎瞬間抽回了手,下一秒,叮地一聲,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手前,與匕首撞在一起。
江黎擡頭,看見車上下來的欽查官飛速靠近,有一個開了槍,逼退了他的行動。
啧。來不及了。
在下一顆子彈射來之前,江黎瞬間收手,向後退開半步,趁着對面的欽查官因他和許暮距離極近而有所顧慮,不敢開槍生怕誤傷到他們隊長的這幾秒,江黎一把抓起許暮的手槍,向着側方翻滾一周。
他單手撐着江邊護欄,擡腿縱身一躍,跳到湍急的江流裡,潛入水中。
緊随而來的子彈“當”地一聲射在他身後的護欄上。
江邊,許暮緩緩站起身來,他向前走了兩步,走到護欄邊,目光一直随着江黎離去的方向,落到湍急的江面上。
“許哥!”
“頭兒!”
“隊長。”
“老大。”
身後,他的隊員匆忙跑過來,看向江面。
但江面除了奔流的水花,早就沒了江黎的身影。
“該死,還是被厄火逃了!”白嚴輝狠狠錘了下大腿。
“隊長,你怎麼樣,沒事吧?”衛含明回頭問。
衆人收回視線,看向許暮,卻都是一愣,他們一向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隊長,現在看起來有些許的狼狽,身上布滿了灰塵,頭盔上的風鏡碎了一半,戰術手套還在向下滴着血。
顯然是吃了一個大虧的樣子。
許暮低頭,将兩隻手的手套都摘了下來。
左手的手背被沉重的路燈砸過,已經腫了起來,血管在皮肉内破裂,整個手背呈現一種幾乎發黑的青紫色;右手手掌心,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後來又受到二次傷害,現在仍緩緩向外滲着血。
“天!許哥你的手,怎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白嚴輝驚呼一聲,“我現在叫醫療隊。”
“沒事,不用。”許暮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他擡頭看向衆人,“先收隊吧,回欽查處。”
上車前,許暮先是撿起了江黎落在地上的匕首,又重新登上三層的小樓,撿回了他的其中一把配槍。
回程路上,許暮坐在武裝車裡,他拿出酒精和紗布,面不改色地,用酒精裡裡外外沖洗手心的刀傷後,用紗布纏好,就算是簡單處理過了。
“隊長,”衛含明坐在許暮對面,提醒他:“傷口太深了,回去記得找處裡的醫生縫針。手背,記得也要冰敷。”
許暮點點頭,“我會的,謝謝。”
得,人機。
衛含明頗有些無奈地移開了視線。
另一邊,齊樂已經調出了昨晚行動的視頻資料,投影播放,他們習慣在辦完任務回程的路上,趁着狀态和注意力都還集中在本次的任務上時,抓緊時間複盤,方便回到處裡就寫好報告存檔上交。
說起來這還是許暮定下的好習慣。
視頻被暫停到在西斯特大樓内,許暮擡腿踹向小餐車的時候。
白嚴輝仔仔細細地盯着視頻裡的侍者,嘶了一聲,問:“許哥,你是怎麼察覺出這個人不對勁的?”
若是按照以往,許暮肯定會給他們講解異常之處,比如腳步聲,比如肌肉狀态,比如眼神等等,但在當時,江黎的僞裝萬無一失,就連許暮客觀來看,也找不出任何一絲纰漏之處。
如果非要說,那便隻能說,是他的心跳先一步認出了江黎,他身體的本能反應使他在當時不受控制地轉過頭去看向對方。
然後又因為足夠的了解,才精準地下達了去地下車庫包圍的命令。
沉默片刻,許暮回答:“直覺。”
“我靠,不愧是許哥,經驗豐富!”白嚴輝滿眼欽佩,他按下鍵盤,讓視頻繼續播放。
然後就是一段漫長的你追我趕的爬樓梯,衛含明忽然開口:“小白體力跟不上了。”
許暮見衛含明已經點破,也就直說:“是,所以跟他分頭行動了。白嚴輝回去後,記得加練,每天的長跑拉練提到一點五倍。”
“好嘞好嘞。”被揭了短,白嚴輝倒不會尴尬,而是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尖,心裡暗暗把長跑拉練量加到了兩倍。
他們繼續觀看視頻,等到了樓頂,兩個人一前一後踩着鋼闆一躍而下時,車裡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隔着屏幕,都能再次感覺到當時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