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以前總是認為,親人的離世離自己很遠。在社交平台刷到相關的分享貼時,也隻會默默發上一句“節哀”。
可當她坐上回家的高鐵,望着窗外逐漸遠去的滬都高樓時,桑離再也控制不住,摘下眼鏡任由淚水溢出眼眶。
她還沒做好準備,她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不能再失去一個了……
接到姑姑的電話後,桑離立馬給彪花發去了消息,申請預支假期後,她馬不停蹄地收拾了行李奔到高鐵站。
裴旭一路上都陪在她身邊,直到目送她進站後,下一秒,桑離的手機上彈出一條消息。
【她會沒事的。】
那時桑離就很想哭了。
萬籁俱寂的深夜,時間仿佛凝固了。兩個小時後,桑離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門口,姑姑沒有将醫院的地址發給她,原因是他的母親已經病危,在不久前就從醫院轉到了家中休養。
桑離低下頭,雙手急切地在包中翻找鑰匙,一路上姑姑都沒有回複她的消息,隻有裴旭在手機上陪着她安慰她。少女臉上還挂着淚痕,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把陳舊的鑰匙,雙手顫抖着将它插進鎖孔,“咔嗒”一聲,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熾,熟悉的客廳内,母親俞卿舟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身邊圍着幾個年過四十的女人,面前堆了個巨大的瓜子盤。
她聞聲擡頭,跟桑離對上雙眼時微微一怔,嗑瓜子的動作卻沒停。
桑離僵在原地,屋内喜氣洋洋的裝飾此刻在她眼裡格外刺痛。
坐在小闆凳上的姑姑率先開口:“桑離回來啦!快來!快來坐!你媽媽等你好久咧!”
“不是說病危嗎?”桑離沒有動。
“哎呦,這不是想讓你回家過年嗎?要是不找點借口,你那個領導怎麼會放人呀?”沙發上的俞卿舟終于發話。
“這不好笑。”桑離歎了口氣,這一天她的情緒大起大落,在高鐵上也時刻緊繃着,生怕錯過一條消息,結果對方告訴她這隻是一個荒唐的玩笑。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桑離就對這類話題閉口不提,為的就是避谶,而母親現在卻将這些毫無顧忌地當做借口來欺騙自己。
插在門上的鑰匙還沒被拔下,桑離重新握上行李箱,剛要關門離開,卻在看到裡屋走出的男人時停下了動作。
“這就是桑離妹妹吧?一路上辛苦了,快來坐吧。”男人穿着一身黃色衛衣,頭發梳的整整齊齊,五官是泯然衆人的類型。還沒等桑離反應,他就眼疾手快地拖走了她的行李。
“額……”桑離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箱子離自己越來越遠。
對自家人任性一下她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可現在家裡還有外人。桑離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姑姑是個久經沙場圓滑事故的性子,見狀趕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過年的。”說罷,她便站起身,一個箭步溜到桑離面前,牽起她的手就往沙發上領。
桑離實在推脫不了這熱情,一下被按到了俞卿舟身邊,後者自然地遞給她一小堆瓜子,眼神落到了放完行李的男人身上。
“這是你李阿姨的兒子林序然,海歸,之前在英國最好的政法學院上班,最近讀完了博士才回來的,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玩兒過呢,忘啦?”俞卿舟擡起手怼了怼她的肩膀,特意加重了“海歸”二字。
桑離這才發現,在跟姑姑相對的闆凳上,坐着一個她素未謀面的女人。
穿金戴銀,腿上放着LV的老花包,想必這就是那位李阿姨。
林序然坐到了他母親旁邊,那雙狐狸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桑離,盯得桑離很不舒服。
“哎呦喂,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啦!”李阿姨殷切地接過話頭,“桑離現在都這麼大了,長成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嘞,小時候玩的再好又怎麼樣嘞?要我我也不記得的呀。”
桑離這下終于懂了他們這麼火急火燎把自己叫回來的目的。
她先前一直忙着工作,母親也沒怎麼催過她結婚的事兒。桑離一度認為自己跟相親這兩個字是不可能扯上關系的,現在看來是她多想了。
李阿姨磕了幾個瓜子,問:“桑離今年幾歲啦?”
“26歲……”桑離陪着笑道。
“這麼巧啊我們然然也26咧,那你們兩個可以相處相處的呀這幾天。”李阿姨笑得頗有深意。
俞卿舟連忙附和幾個“是呀”,似乎對這個她私自認定的女婿非常滿意。
桑離還沉浸在被欺騙的煩亂中,沒什麼心思聊天,有一搭沒一搭地接着話。
等到李阿姨一衆人離開後,她才拉着俞卿舟道:
“媽,我有男朋友了。”
後者挑眉:“哦,是嗎?那讓他給我打個電話。”
桑離放棄了,垂着腦袋回到了卧室。
她在酥州住的是老式小區,80平方的一廳兩居室。麻雀雖小但五髒具全,這個大小她跟母親兩人住算綽綽有餘。
桑離打開手機,微信上顯示有十幾條未讀消息。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到家後還沒跟裴旭報過平安。
另一邊,潮濕的浴室内霧氣未散,裴旭打了個哈欠,頭發剛擦一半,就聽見手機震了一記。
【鄰居小姐】
【我被我媽騙了……】
裴旭:【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