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照一身銀白色長袍,幾乎要融入這漫天的雪色之中,但四周風呼嘯、雪花飛舞,她卻巍然不動。
待鹿鳴意走近了,可以看到姜流照長到卷翹的睫毛,還有這長睫之下墨色的眼睛,她就這麼朝鹿鳴意輕輕一瞥,那極黑的眼眸是這片冰天雪地中最為亮眼的顔色。
以前和宗門其她人打成一片的時候,鹿鳴意就聽師姐們說過,她師尊長虹劍尊除了天資、劍術過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曾經有多少人踏破了劍峰的門檻,就為了一睹長虹劍尊的芳容。
也就是後來,姜流照修為愈高,周身的威壓愈重,許多人才消停了下來。
鹿鳴意從不覺得姜流照身上有什麼威壓。
才幾天沒見,她這會兒見着師尊卻隻覺得歡喜,臉上不自覺地揚起笑,驚喜道:“師尊,你怎麼來了?”
姜流照的視線掃過鹿鳴意全身,讓她不自覺地站直了一點,顯得儀态好些,姜流照将她的一點小動作收于眼底,随後才開口:“你師姐念着你要來思過崖,不放心,盼我将一些東西交予你。”
鹿鳴意一聽,先是心裡哀歎。
在思過崖受罰,理論上是不準帶法器寶物的,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對修為不算高的門徒來說,不帶着暖珠恐怕會被凍出些病來。
可有人變規矩,自然也有守規矩的,而很不湊巧的是,姜流照就是那個克己複禮、極為規矩的人。
鹿鳴意不由得懷疑,她師姐是否是忙糊塗了,要給她關禁閉的時候送東西,怎麼能找師尊呢?
果不其然,姜流照下一句就是:“你可是需要?”
“不用。”鹿鳴意趕緊表态,生怕姜流照覺得她如今變成了貪圖享樂之輩,戴在手上的儲物戒指也變得燙手起來。
但從始至終,她的神情動作都落在姜流照眼中,靜默的視線在鹿鳴意細長白皙的指尖上停留片刻,最後化為了一句話:“念你初犯,我便不追究。下不為例。”
得到了姜流照的赦免,可鹿鳴意卻覺得更難受了。
她前面兩次關禁閉是因為擅闖了宗門禁地和藏書閣九層,彼時她修為在金丹,是完全不屑于在去思過崖的時候帶東西的。
但如今她不過築基三層,若是什麼法器都不用,在思過崖待上一個月,回去必然又要大病一場,為了不耽誤後面的事,她才帶着儲物戒指的。
沒想到因為蕭雨歇的“善良之舉”,她反而被姜流照抓了個正着。
思過崖溫度極低,鹿鳴意的臉和喉嚨卻在發燙,她低垂眉眼說了句“多謝師尊”,又害怕姜流照就這麼直接走了,趕緊找話題:“師尊,宗主近日可還好?”
姜流照神色未變,望着鹿鳴意淡聲道:“算不上好,隻是暫時抑制了病情。”
“可否請問師尊,宗主此番重病是為何?”
“窺探天機。”
“天機?”鹿鳴意錯愕的表情與姜流照從始至終淡漠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後,姜流照的神情總算變了,鹿鳴意卻看出了幾分探究的意味:“你很在意宗主的病。”
“不,徒兒隻是……隻是,有幾分好奇罷了,畢竟之前宗主身子還算康健。”
鹿鳴意急忙垂下眉眼,心中卻忍不住想:看來宗主這次是真的病重了,這麼久了都養不好。
但轉而她又想:同樣是身體不好,師尊給她是請其她峰的師姐妹來照顧,對宗主卻是親自貼身照顧,看來那些話本真不是空穴來風,她師尊和宗主當年的感情必然是極好。
就在鹿鳴意心裡活絡着的時候,姜流照的聲音又飄了過來:“近日魔宗蠢蠢欲動,宗主為此時蔔卦,得到卦辭後便遭受反噬。”
原來如此,又是魔宗!
提到這個,鹿鳴意打起了精神,道:“師尊,我從明萱師姑那兒聽說了一點。魔宗此番,又是為了那所謂的五色石嗎?”
思過崖的雪還在下,甚至還愈下愈大,鹿鳴意此時有點看不太清姜流照的神色,卻能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發強烈:“你不相信?”
沒想到姜流照會問這個,鹿鳴意實話實說:“……當然,五色石隻是個傳說啊。”
五色石的故事不說修仙界,就連人界都有。
神話傳說裡,洪荒世界突遭大災,天穹破裂,萬神之主女娲煉制五色石彌補天穹缺口,才讓世界免遭毀滅的命運。而在補天成功之後,五色石殘餘的部分四散開來,落于世界各處。
有說法是這殘餘的五色石裡寄存着造成天穹破裂的惡靈,是不詳之物,也有說這五色石是洪荒神器,若能擁有它們,便可擁有翻山倒海的神通。
鹿鳴意從小就聽說了女娲補天的故事,從來沒把五色石當真的,畢竟這隻是洪荒時代的神話傳說。
從史書來看,洪荒時代距今少說也有幾萬年了,誰知道這故事改了多少遍?
而這時姜流照走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