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和鹿鳴意身量一般,卻因着周身的氣場,愣是讓鹿鳴意覺得自己矮了一截,她的視線微微下垂,正好可以看到姜流照纖細修長而又白皙的脖頸。
随着呼吸的起伏,有一道隐隐的、青色的血管在那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即便隻是傳聞,魔宗卻是深信不疑。”
“除此之外,你可還有什麼想問的?”
姜流照的聲音再度響起,鹿鳴意這回直接将視線收到了師尊的腳底,不敢再亂晃。
還有什麼想問的?
這話讓鹿鳴意有些尴尬,因為方才姜流照确實是自己問什麼就答什麼,像往日一樣,對她分外耐心。
然而她來思過崖閉關,卻是再度違反宗規,擅自帶了取暖法器。
鹿鳴意張了張嘴,想說“沒有了”,但腦海裡突然想起幾日前在淩霄閣聽到的那個聲音:
【怎能如此不知輕重緩急?如今這般,也隻能去找新的門徒了。】
偷帶儲物戒指來思過崖被姜流照抓了個正着,鹿鳴意的心中極為煎熬和内疚。
她想,面對如此不成器的自己,或許師尊确實也不用再在她身上白費心血。
于是,話到嘴邊變成了“對不起”。
姜流照的眉梢微微聳動,目光卻是始終都在鹿鳴意身上:“為何要道歉?”
“我如今已知,修為想要再恢複,恐怕是希望渺茫。師尊将赤霄劍法傳給我,是我辜負了師尊的期待,但師尊卻還在一直包容我的任性。”鹿鳴意說着,頓了頓,聲音放輕了些:“若是有機會……我希望師尊能再尋到一個天資過人的門徒,來繼承衣缽。”
因鹿鳴意說這話的時候始終低着頭,沒有注意到姜流照看向她的眸光變得極為複雜。
“你是我的親傳門徒,不比憂慮過多。”
第一道聲音落下,姜流照的聲音變得飄忽起來,鹿鳴意忽然感覺一陣輕柔的暖風吹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雪花都被吹散開來。
接着才響起第二道聲音:“在思過崖這一個月,留心身體。”
鹿鳴意再擡頭時,眼前已經不見姜流照的身影,隻餘下了她的聲音:
【這是巧合,還是征兆?必要時我應當……】
鹿鳴意立刻反應過來,這不是姜流照對她留下的第三句話,而是那個詭谲的、不知來曆的聲音!
思過崖的雪突然變得暴烈起來,鹿鳴意不得已,沒法去找尋姜流照消失的身影,隻能先進了自己的洞穴中。
比起外面的暴風雪,這冰砌的洞穴竟然還要暖和一點。
鹿鳴意甫一踏入洞穴内,便将緊握在掌心的儲物戒指放到了一旁。
在面對姜流照的時候她就已經取了下來,她想自己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都不想再看到這枚戒指了。
沒有取暖法器,又不是火靈根,即便從進入洞穴的那刻起鹿鳴意就在運轉靈力為自己調節溫度,但也收效甚微。一開始她還能看到自己呼吸間吐出的霧氣,沒一會兒,連這點熱氣都感知不到了。
鹿鳴意趕緊打坐凝神,用微薄的修為來盡量禦寒。但比起身體上的寒冷,她此時心中倒是分外活絡。
過去幾次聲音的出現,都是帶着明确的指向性,而今日,先是姬緒雲出現了一句“正面”的“大禮”,後來又有姜流照那句語焉不詳的話。
如果是心魔、邪祟之類的,要做到這個程度未免太過恐怖。
更何況對于邪祟那一類東西,她師尊也至于毫無覺察。
鹿鳴意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那些話本的影響,一開始對“聽心聲”這類說法不屑一顧的她,此時卻是有了第一次動搖。
若真的是心聲,那她之前聽到的那些……
鹿鳴意搖了搖頭,及時打住了思緒的滑坡。
師尊将畢生所學傳授于她,師姐自她入宗後就對她悉心照顧,師妹是一有空就來陪着她,更不用說和自己自幼一起長大的沈鳴筝。
她們又怎麼可能說出那些話?
鹿鳴意在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一瞬間居然對身邊的人抱有惡意的懷疑後,與強烈地愧疚感一起升起的,還有來自心口的一陣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