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蘭蕙宮,蕭長甯和陸瑩各自回屋。出了這樣的事情,刑司那邊的問話結果是一回事,但整頓好自己宮裡的宮人更加緊要。
蕭長甯叫了青蘿、青蕪兩個大宮女和郭福、沈石兩太監進屋,“你們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今日發生的事你們也知道。那明霜不知受了誰的指使,控訴我謀害潘美人腹中皇嗣,若非陛下信任,此刻我已性命不保。”
四人面色凝重,青蘿跪下請罪,“是奴婢的錯,那明霜是奴婢做主留下的人,竟牽連了主子,還請主子責罰。”
蕭長甯搖頭,“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不能怪你。但後宮争鬥,有一就有二,我已因此吃過一次虧,斷然不能再有下次。”
“往後在蘭蕙宮伺候我的宮人,務必查清底細。”
四人齊聲應是,蕭長甯吩咐道,“現在宮裡的這些人,恐也有别宮的耳目在,需要你們多多留心。下頭的三等宮女和粗使宮女們,就交給青蘿和青蕪了,盯緊了她們,有什麼異動馬上告訴我。”
“郭福和沈石這邊也一樣,發現有不盡心的、有異心的,馬上來禀。”
四人再度應是。
該說的說完,蕭長甯揮退四人,昏昏沉沉地靠在羅漢床上睡着了,夢裡,皇帝聽了明霜的話,臉色驟變,厲聲斥責她心思歹毒,不可再留在宮裡,侍奉君主。
她也沒有白日裡冷靜自持的模樣,哭鬧着,大喊冤屈。
皇帝對此置之不理,隻叫人把她拖下去,賞下一杯毒酒,她掙紮不從,卻被人掐着脖子灌下,冰涼的液體滾過她的臉頰與頸項,五髒六腑穿心般疼。
蕭長甯醒來時,周遭一片暗淡,沒有人點燈,她隻感受到淚水糊了一臉,頭昏腦脹,腦袋直發沉。
有人拿了帕子,替她擦去眼角的淚,蕭長甯睜開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一瞬間淚如雨下,顧不得什麼規矩、什麼體統,幾乎是用撲的,抱住了來人,“陛下……”
她的淚珠落在皇帝的常服上,謝靳白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張開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心卻因她的舉動變得柔軟。
笑意不自覺地蔓延開來,皇帝聽着黑暗中蕭長甯斷斷續續的哭聲,語調裡是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柔,“你别哭,朕來了。”
不必害怕,不必擔憂。
不論從前有幾分逢場作戲的成分在,此時此刻,蕭長甯的擁抱與眼淚,全然是發自内心。
哪怕皇帝沒有立即降罪,但從重華宮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皇帝會冷落她的準備,想到自己可能會因此失寵,但她怎麼都沒想到,皇帝不僅來了,還将她擁入懷中,甚至…語調溫柔。
過了良久,蕭長甯保持着抱着皇帝的姿勢,悶悶道,“陛下怎麼不着人點燈?”
皇帝把手帕遞給她,“不哭了?”
蕭長甯低着頭,臉色微紅,“臣妾失儀了。”
皇帝解釋道,“朕看你睡得正香,不忍打擾。”
蕭長甯叫人青蕪進來,打水替她淨面,心緒平複了不少。
那份令人口幹舌燥的情動漸漸淡去,理智回籠,她走到燭台前,擡手點起了燈。
再擡眸時,她看向皇帝的眼神仍然依戀,甚至,愈發真誠。
“陛下相信臣妾嗎?”
皇帝淡笑道,“自然,若不信你,朕此刻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正是怕你擔驚受怕,朕才想着過來看看你。事情交給池昀,朕很放心,她會還你清白。”
不論心中是否相信,此刻皇帝在眼前,蕭長甯滿眼信任,欲說還休地點了點頭。
君心難測,帝王的信與憐,是世上最難得的事物。
借着這個機會,蕭長甯扯出一個堅強的笑,坐到皇帝身側,說起了從前的事。
“臣妾…很感激陛下,也很感動,知道陛下相信臣妾,這就夠了,這比任何的金銀珠寶、榮華富貴都讓臣妾來得開心。”
“從前,在榮國公府時,臣妾與大姐姐之間…時常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皇帝靜靜地聽着。
“記得有一年,也是冬天,大姐姐的房裡丢了一支金钗,那钗子是祖母賞給大姐姐的,大姐姐硬說是我嫉妒她得了簪子,故而偷走。”
“臣妾那時年幼,害怕極了,恰逢大姐姐身邊的丫鬟站出來,說看到臣妾進了大姐姐的院子,大夫人動怒,說要打死臣妾。”
皇帝的手撫上蕭長甯的細腕,“然後呢?”
“當時,沒有人願意相信臣妾,大夫人不依不饒,大姐姐又言之鑿鑿,那丫鬟說的有鼻子有眼,臣妾…百口莫辯。”
“大夫人請了家法,對臣妾施以杖責,那描紅漆金的木杖落在臣妾的身上,臣妾…痛到無法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