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殊奇怪:“誰說我要瞞着老皇帝的死訊?”
沈墨:“啊?”
顔殊:“你說,現在阖宮上下,誰最不想讓老皇帝死?”
沈墨愣了一下。
四目相對,顔殊輕撫自己的小腹,微笑道:“皇子還沒有出生,我這個寵妃,自然是希望老皇帝活的越久越好,最好能熬過那些年輕力壯的成年皇子,熬到我自己的皇子長大成人,剛好能繼承皇位。”
“而這個時候皇帝死了,誰的嫌疑最大?”
“自然是那些年輕力壯的皇子以及他們背後的母妃。”
顔殊遺憾開口:“可惜老皇帝沒有立太子,不然,他才是最好的背鍋俠。”
沈墨:“……”
好半晌,他才格外艱難地開口:“敢問道友是何門派?”
為何行事如此……陰損毒辣?
似乎從對方表情中猜出了他的想法,顔殊摸摸鼻子,轉移話題:“老皇帝的死訊我能瞞七天,而我需要你做的,是幫我做實有孕一事,不能讓其他太醫發現異常。”
“再然後,我們就要随機挑選一個幸運妃子碰個瓷了。”
話音剛落,宮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道尖細的聲音焦急道:“宸妃娘娘,六皇子已經在雪地裡跪了五個時辰了。”
顔殊愣了下,下意識接了一句:“他肯認錯了嗎?”
門口的太監聲音一頓:“六皇子他……他暈過去了!”
顔殊一下子坐直:“啥?”
……
長廊下,顔殊看着雪地中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少年,手籠在赤狐袖籠中,手心捂着掐絲鑲金暖爐,心裡啧了一聲。
[作孽哦。]
[舊社會真是人吃人,這麼小的娃娃扔雪地裡凍着,真不是東西。]
系統:[……]
系統:[那個六皇子是牧連蛸。]
顔殊:[???]
顔殊簡直匪夷所思:[他什麼體質,怎麼到哪兒都是受虐的小可憐?]
系統呵了一聲:[誰知道,可能命犯小人吧。]
顔殊:[……你滾!]
明明我才是命犯小人,不對,是命犯小系統。
她邊上,沈墨似乎看不下去了,沉聲道:“再凍下去,那個少年就要留下一輩子都難治的頑疾了。”
顔殊:“我知道。”
她在想,怎麼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救下牧連蛸。
山河社稷圖給她的身份是仗着老皇帝的寵愛在後宮飛揚跋扈多年的刁蠻寵妃。
從她過來到現在,看似一切都崩了但其實勉強還算得上合理,能邏輯自洽。
畢竟恃寵而驕的寵妃一向嚣張慣了,手上沒輕沒重的,在皇帝面前也沒大沒小的,一不小心玩過火了砸死他簡直太合理了。
她一向不把宮裡的太監宮女當人看,打殺久了,難免養成習慣,對誰都一視同仁。
心裡大緻有了個想法,顔殊擡腳走出長廊之下。
牧連蛸凍得幾乎要失去知覺。
他被顔殊帶到水彌島,領着去見了席泊星。
本來想讓席泊星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弟子契有沒有問題,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出了差錯。
誰想到,還不等席泊星看清那個印記,他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再回過神,就出現在這片雪地上了。
寒意徹骨,牧連蛸不記得自己在這片雪地上跪了多久,邊上太監惡聲惡氣地咒罵他,話裡話外都在罵他晦氣,連帶着他也跟着在這大雪天受凍。
耳邊的咒罵忽近忽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嗡鳴聲,牧連蛸冷的仿佛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隻憑借着胸腔内的一口氣在強撐着。
他的眼前,幾乎要出現虛影。
就在這時,牧連蛸看到玉白色銀絲紋繡的裙擺出現在他的眼前。
“擡起頭來。”
明媚的聲音響起,卻帶着明顯的傲慢和矜貴。
牧連蛸聞言擡頭。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已經被凍得開始出現幻覺了。
近處的路,遠處的宮牆,再到更遠的屋檐,都是鋪天蓋地的白。
隻有眼前這披着大紅鬥篷的少女,是充滿着驚心動魄的瑰麗色彩的,仿佛是潑灑在大片留白間的一抹豔紅。
她皮膚比落在發間的雪花還要白,嘴唇殷紅,如皚皚白雪上的一朵豔麗紅梅。
赤狐圍脖毛茸茸的,明豔的色彩襯托得她的臉透出些瑩潤健康的粉色來。
周遭冰冷的一切,因為她的存在,多出一抹瑩瑩的暖色。
牧連蛸關于兒時的記憶不多,或許是太苦了,他不願記起。
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中,多是颠沛流離,居無定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漫漫長夜,饑餓和寒冷幾乎充斥了他每一個夢。
牧連蛸看着面前容顔豔美的少女,恍惚間,想起了一個夜晚。
破廟裡,同樣流浪的黃瘦婦人躺在潮濕的幹草堆上,氣息奄奄。
她喃喃開口:“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無論颠沛流離多遠,我們終歸會重回故土。”
“既如此啊,不如盡早歸去。”
牧連蛸看着少女,心中不知為何,升起莫名的辛酸苦楚。
他喃喃道:“既如此啊,不如盡早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