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幸存者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來了,他們這一支小隊終于彙合。
姜娣拎着她的小藥箱,顫抖着捧起禹成澤的手,血仍然沒有止住,虎口處有一圈深而猙獰的齒痕,而那齒痕的邊緣已經有些發黑了。
任誰來看,這都不是一道普通的傷口,不是一道安全的傷口。
小姑娘強忍着眼淚,
“老大,好像,是病毒感染……”
不用好像,利齒刺進皮肉的觸感仍舊鮮明,是他不夠小心,禹成澤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隻不過還抱有一線希望罷了。
現在最後一番僥幸心理也被磨滅,禹成澤再退開兩步,和所有人保持距離,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知道了,你也到那邊去。”
隊友們都很聽話,禹成澤自覺做隊長還是很有威信的,
除了在相柳面前。
所以他的後半句是跟相柳說的,他的男朋友有些執拗,如果他真的變異了,可能會有些麻煩。
相柳固執的搖頭,
“我不。”
“你乖一點,聽話。”
禹成澤最後摸了一把他的頭發,
“到那邊去。”
——我可能會傷到你。
相柳被他輕輕推開。
喪屍病毒一直在順着血液的流動飛快的侵蝕身體,說話的功夫,禹成澤感覺體内的血液逐漸翻湧着沸騰,意識也有些不聽使喚,一種更深的渴望從心底湧上來。
其實他的感染并不算快,堅持了這麼久才到最後一步,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裡也慢慢爬上了青灰色的痕迹。
眼中慢慢失去色彩的最後一刻,禹成澤看見自己剛剛确認關系的男朋友撲過來,相柳好像哭了的樣子,狹長的眼睛裡滿是驚慌,仍舊很漂亮。
即便失去色彩,相柳的眉眼仍舊像水墨畫那樣漂亮,隻不過因為自己的緣故,好像不太高興。
他望着撲過來的相柳其實是有幾分無奈的,就知道這家夥根本不會聽他的話。
相柳打定主意不會再被他推開,也并沒有被推開,他的手被禹成澤握在掌心,慢慢移到人類最脆弱的脖頸處。
禹成澤微微笑着,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有多麼殘忍,
“殺了我。”
相柳的手在抖。
手下的皮膚仍舊保留着人類的體溫,但脈搏已經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了,脖頸處骨骼脆弱,他确實能輕松的扭斷喪屍的脖子,但現在隻是微微收攏手指,都讓他覺得力不從心。
他做不到。
禹成澤當然知道自己的殘忍,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尤其是他的男朋友。
他見過相柳扭斷喪屍的脖子,力度幹脆利落,動作漂亮極了,如果這裡還有人能很容易的殺掉他,那隻能是相柳。
他甯願,或者說,他想要就這樣死在相柳手中,而不是做一具喪失自我意識的行屍走肉,被惡劣的本能支配着去做一些會傷害到他們的事。
能支撐這麼久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甚至讓他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禹成澤盡力壓抑着對面前新鮮血肉的瘋狂沖動,閉上眼睛。
“放手吧,殺了我,然後帶着他們出去。”
他以為把這句話完整的說出了口,其實也隻不過是張了張嘴,再沒有發出聲音。
聲帶不再受到意識的支配,虛幻與欲望交織,名為理智的弦在這一刻砰然崩斷,他的神智被一片空茫纏繞,堕入黑暗之中。
重新醒來的,是一具名為喪屍的軀殼。
相柳絕不放手。
原本溫熱的身體漸漸失去體溫,作為十方城的強者,艾維斯他們毫不懷疑,禹成澤變成喪屍也會是最厲害的喪屍,無人敢上前。
如果他真的變異成功,對他們和這個世界來說,恐怕才是最大的災難。
相柳抱着他幻化出原身,巨大的虛影憑空顯形,蛇軀盤起,把禹成澤卷在中間,兩人一起騰空而起。
刹那間狂風大作,烏雲遮蔽天穹,翻滾的黑雲之中隐隐露出閃電的輪廓,下一刻雷聲轟鳴,眼前的巨獸和禹成澤同時都不見了身影,大雨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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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此一身,再無旁物,該怎麼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