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原本還能繃着個恐吓小朋友的冷漠面皮吓唬人,被一瓶碘伏倒下去破了功,現在眼眶泛紅,牙根發癢,一半是氣得,一半是剛才疼得。
然而他很快就顧不上對膽大包天的醫療兵“怒目而視”,新一輪的疼痛又生發在手掌上。
姜娣捧着他的左手,噴劑不要錢一樣灑在皮肉翻卷的猙獰傷口上,
“我剛才研究了一下,确實貴有貴的道理,這個跟液體敷料的原料差不多,藥劑幹了之後會在傷口上形成一層保護膜,就可以不用縫針了……所以你别亂動,我給你把切口對上。”
她暼了一眼正在往這邊走過來的人,故意增大了音量咕哝:“正好,省得縫了不好看有些人還要睡不着偷着心疼。”
禹成澤:“……”
女生到底會手法輕柔些,被相柳眼淚汪汪的看着,姜娣更是格外的溫柔小心,全神貫注的對齊了每一根掌紋。
她兩隻手都用來控制相柳不亂動,等待藥水凝固成膜,騰不出手來,于是招呼旁邊不知道叫什麼的醫療兵幫忙,
“勞駕,再給他噴一層粘牢一點。”
“我來吧。”
維爾森手中的藥瓶被人接過去,他感覺自己的專業受到了質疑,一雙淺藍色大眼睛格外渾圓呆愣,“不是…你來什麼,你會嗎?”
姜娣:“……”
漂亮。
她在一片沉默的氛圍中托着相柳的手往禹成澤的方向挪了挪,以示無聲的支持。
這愣了吧唧的小傻子懂什麼,有情飲水飽不知道嗎?
何況噴個藥劑本來就沒什麼技術含量,即便是有,阿萊西奧當年考核全項滿分的成績單至今還挂在軍方網頁最醒目的頭版,當然也包括醫療急救。
接觸傷口最初的刺痛已經過去,現在隻能感覺到藥水的涼,相柳輕輕抖了一下,很快被寬厚的手掌托住。
“疼?”
手背接觸的溫度應該是正常的體溫,隻不過他的手太涼了,襯得禹成澤的掌心格外滾燙。
“不疼。”相柳搖頭。
禹成澤半跪在他身前,安慰的輕輕吹了吹那手心的傷口。
仿佛一切觸感都在此刻鮮明,幾乎能感覺到切口在藥水滋養下飛快的愈合生長,瘋狂滋長出新生的鮮嫩肉芽。
“有點癢。”
被按住掌心不能動,相柳手指不自在的蜷了蜷。
“忍一下别動,等好了給你發糖吃。”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當小孩兒哄,相柳眼睛亮起來,微蜷的手指勾住禹成澤的:“那我要葡萄味的。”
不知道該不該誇獎他們效率高,一會兒的功夫迅速分組完畢,已經選出了各自小隊的指揮。
此時三個人正站成一排在兩米開外圍觀,等待今天下一步的任務分配。
這幾天傷口還是要裹一下防止磕碰,禹成澤正托着相柳的手纏紗布,一心二用:“難得開闊,今天就先在這裡駐紮吧。”
謝太常:“……”
他都不想說,那能不開闊嗎,都是他一腳一腳踩出來的。
畢竟剛經過一場鏖戰,上百人同時揮砍踩踏,地面厚厚一層腐殖質都被踩得夯實了。
天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昏暗,一整天都格外緩慢的時間流速終于在此刻正常起來。
打結後小心抻平紗布的褶皺,再觀察傷者動作的流暢性進行調整,包紮的最後一步才算完成。
看着相柳剝開糖紙的動作和之前一樣流暢,禹成澤無聲松了口氣,低頭看分組名單時忽然想起來剛才被擱置的好奇,
“我能問一下,你們推選指揮的标準是什麼嗎?”
“抽簽。”三個人對視一眼,有點不好意思的默契齊聲道。
誠然,實力很重要,運氣好也很重要。
這是個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的答案,禹成澤愣了一秒,很快明白了他們的未盡之言。
所有人都是各自領域精挑細選的精英意味着他們必然不可能來自同一支隊伍,隊員們沒有經過合作,所以彼此之間不夠了解。
之前還有淩逸這個軍部大校壓在上面,不需要他們發揮領導能力,現在僅靠這幾天的相處就讓他們推選出一位需要無條件服從的任務指揮,不僅結果不可控,也很難讓人信服。
但抽簽不一樣,快速,公平公正,還是能檢驗一個人運氣好壞最直接的方法。
有一位實力強勁的領導很重要,但一位運氣極佳的領導同樣可遇不可求。
出任務越多,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确實存在那麼一部分運氣特别好的人,吉祥物隻要擺在隊裡,就能驅邪避難,逢兇化吉。
“各位,恕我冒昧。”
相柳幽幽從禹成澤背後冒出頭:“你們能被那個淩逸選中來到這裡,其實運氣已經很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