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蜷起手指一點點往後縮,試圖拯救自己發燙的耳根和似乎突然開始發熱的傷口。
吃肉固然重要,但發熱的傷口好像确實有點危險,昨天割破的時候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開始遲疑了。
禹成澤盯着那道疤很久,久到差點相柳都要忍不住先開口放棄,即将張口時聽見他說:
“恢複得這麼好,當然可以吃。”
終于品出來一點逗弄味道的相柳收回自己的手,捂着耳朵跑了。
-
突如其來的補給打亂了原本的早餐計劃,開飯的時間比預估稍晚,但也同樣讓進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精神緊繃的隊伍有了片刻的輕松喘息。
“一大早就吃這麼硬的菜?”
烤肉的味道彌漫在營地上空,連淩逸也稍稍緩和了臉色,一本正經的掏出作戰匕首在旁邊晃悠。
美其名曰自己擅長烤肉,可以替炊事員減輕負擔,實際上趁機假公濟私,雪白的手套指尖飛速抹過嘴角油花。
“你的手怎麼樣了?”
謝太常穿過起哄的人群,在軍方守護者們統一的服制裡并不算很難的精确定位到了黑色沖鋒衣的相柳。
相柳獨自坐在篝火前捧着左手發呆,視線的焦點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手心和火焰頂端亂晃,出帳篷後他覺得那道疤又一點不癢了,實在神奇。
為這對大餐做出了極大貢獻的人總該享有些特殊待遇,王季川在他面前的篝火裡擺了三串滋滋冒油的烤兔子,油滴落到燃燒的木柴火焰上,刺刺啦啦的冒着白煙。
“都快糊了,你看什麼呢?
幸好是早上,謝太常以為他還沒醒盹,匆忙從火裡搶出一串邊緣已經有些微微烤焦的兔子塞進相柳手裡。
“沒有……”
相柳回過神來右手已經多了一串烤兔子,左手被維爾森拽住指尖,兩顆頭湊在一起,一左一右的研究他的傷口。
“這藥…效果這麼好的嗎?”
一分鐘後,維爾森撓了撓頭,和謝太常面面相觑兩秒,在迷茫的臉色中雙眼逐漸射出精光。
他仔細檢查過了相柳的傷口,那裡不紅不腫,完全沒有炎症,隻有一條連血痂都收得很細的疤。
如果有這麼強的即時治愈能力,那完全對得起這種藥劑昂貴的價格,可以考慮作為常用藥品采購,哪怕付出更多的資金也是值得的。
“朋友們,别想了,”走過來正好聽見這句話的艾維斯好心提醒,試圖喚起他們昨天的回憶:“沒有任何醫學上的參考價值,他不塗藥大概率今天也會好。”
謝太常、維爾森:“……”
沒人說過物種之間的自愈能力有這麼大的差别阿,這公平嗎?
從他們拉着相柳的手左右翻看開始,朔月小隊就開始以這堆篝火為圓心集結,現在最後一名成員艾維斯也到齊了,七個人或站或坐,莫名有種插不進去旁人的氛圍。
“好吧,”維爾森很遺憾的歸還了相柳左手的控制權,雖然并沒有人規定他們必須和誰一起吃飯,他和謝太常還是很識趣的準備離開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可能的話,等出去後如果你有時間也有興趣,能不能借我點血研究一下?”
這麼直白的提出想要未知高智生物珍貴的血液樣本确實足夠冒昧,身邊幾道冷飕飕的視線幾乎要在他身上盯出幾個窟窿,連同伴謝太常的臉色都很驚恐。
不過維爾森還是攥緊拳頭,堅強的把話說完了:
“你的基因或許會對人類醫療水平的進步提供很大的幫助。我保證,軍方的研究所會很願意向你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幫助和表彰。”
說得好聽,不就是給予一些虛頭巴腦的頭銜來把人騙過去做實驗品嗎?
姜娣聽得眉頭緊鎖,少女一張俏麗的臉蛋無比嚴肅,同樣是十方城頂尖的醫學院出身,她對自己和這幫瘋狂的研究員們再了解不過。
如果研究發現沒用還算幸好,萬一有一點用途,不管相柳有多厲害,他這輩子都恐怕再沒有機會離開研究所的實驗室了,那幫瘋子總會找到能拿捏他的東西。
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她不知道适不适合當場發作,求助的目光先投向姐姐,又順着姜媛的目光看向禹成澤。
“哈,我說二位,沒睡醒在這兒做白日夢呢?”
雖然一貫自誇機靈敏銳,艾維斯也确實不是浪得虛名。禹成澤面色不變,隻是視線一垂,他立刻會意,一聲克制不住的冷笑沖出唇舌:
“誰稀罕你們的表彰,相柳好騙我們可不好糊弄,何況大家都是人,沒什麼不同的,想研究回頭抽一管自己的血得了,我們相柳怕疼,獻不了血。”
或許是白種人高鼻深目的基因優勢,隊裡艾維斯最适合扮白臉,臉色一變,唇線抿得又薄又平,一雙翠綠色的眸子顯得格外疏離冷漠。
姜娣早就忍不住了,聽見艾維斯這樣說沒被制止,立刻擰着眉發作了:
“不管你們在打什麼主意,是出于自己的私心,還是真的大公無私為了人類的未來,都不可能。”
今天是看見相柳自愈能力強,想要他的血液樣本,等他們見過了相柳的原身,是不是還要他的鱗片獸骨?
女生張開手臂把相柳擋到自己身後,
“誰也别想把我的朋友當成你們的實驗品!”
……
謝太常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真的隻是想過來關心一下相柳的傷勢,此心天地可鑒,誰知道維爾森怎麼突然說這種話!連累他也跟着不受待見。
再說了,就算退一萬步講,相柳真的能被忽悠着去抽血,他和阿萊西奧的關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什麼研究所要和阿萊西奧搶人,瘋得也太離譜了點。
“表彰是什麼?”
氣氛僵冷,相柳舉着烤兔肉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擡頭露出一張被炭灰蹭花了的臉,很真摯的問:“有錢拿嗎?”
“有的有的!”
本以為沒可能了,沒想到相柳又給了他希望,維爾森忙道:“研究所經費非常充足,你說個數,我們一定滿足!”
“嗯…最少也得——”
“不必了,他不缺錢。”
誰說的,十方城物價那麼高,其實他還是很缺錢的,相柳像隻向日葵花盤一樣轉到聲音的來處。
“啊?我缺……”
禹成澤就抱臂站在幾步之遙,臉色說不上好看,至少不如在帳篷裡的時候,他的視線掃過來,相柳乖乖改口:
“……我确實不缺錢。”
好嘛,你說不缺就不缺嘛。
“就是就是,”艾維斯跟着幫腔:“誰稀罕你們給的那仨瓜倆棗,有那個錢先提高下醫務室的藥品質量吧,也算是你們做點好事了。”
這話其實有點不太尊重人了,雖然維爾森的請求确實魯莽,但也不至于上升到整個軍方的守護者隊伍。
謝太常偷偷看禹成澤的表情,想知道阿萊西奧夾在現在自己的小隊和之前效力的軍方間會作出什麼選擇。
禹成澤不置可否,隻是說:
“你們先回去準備吧,時候不早了,吃完飯該出發了。”
這就是默許了,答案很明顯,阿萊西奧要站在自己的小隊這邊。
謝太常讪讪擠出張笑臉,堅決拉住了旁邊還想再繼續争取的維爾森,因為無論再怎麼争取,隻要阿萊西奧的選擇不變,結果都不會改變。
“實在不好意思,就當維爾森從來沒有說過,我們這就回去準備。”
早起太倉促加上一隻手受傷,沒整理好衣服也正常,起身離開時謝太常看見相柳的領子沒翻過來,順手把他壓在頸側的領子拉了一把,
“那我們先走了,相柳你那個傷口雖然沒事,但是還是别碰水,不能用力拉扯哈。”
“哦豁!”
艾維斯一個後仰順勢栽倒在沈星一肩膀上,嘴唇貼着他的耳朵,用幾人都能聽得見的聲音大聲嘟囔:
“小星星你看,此人包藏禍心,其心不良,眼看目的沒有達到,臨走前又使出一招反間計,試圖從内部分裂,實在陰險啊!”
相柳:“……”
不知道什麼計策不計策的,但是我好冤枉。
禹成澤:“……”
他看見謝太常的動作原本沉下來的臉色都被艾維斯這一番胡扯破了功,僵了幾秒,皺眉驅趕幾人:
“既然昨天都已經新分了隊,你們也都過去吧,和新隊友培養下默契。”
“你瞧瞧,果然吧!”
艾維斯搭着沈星一的肩膀,扯着嗓子嚷起來,
“包藏禍心,從内部分裂我們,這招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