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公子稍後,老奴這就去請我家少爺。”
“有勞”,展昭拱手。看着老管家步履生風地走向内宅的方向,他轉而坐在椅子上。
微微活動一下肩膀,展昭頓覺輕松不少。想到白雲齊還有一會兒才會到,他緩緩環視着大堂的擺設。
雖然多年未見,但他也聽聞白雲齊已經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富商。這并不奇怪,少時的白雲齊便仗義疏财,很多江湖朋友和弱小婦孺都受過他的恩惠,連他也受到過他的照拂。善有善報,他富甲一方也是理所當然。
君子一諾千金,江湖行走最重道義與承諾。因此,他一收到白雲齊語焉不詳的求助書信,就連夜快馬趕來。
沉重、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展昭立刻起身。
“白兄——這?”展昭被面前的形容灰敗的青年驚住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白雲齊在管家的攙扶下,坐進椅子裡。“失禮了,展兄别來無恙?”
兩三句客套話後,白雲齊直奔主題,“此次請展兄前來,實在是有不情之請。”
“白兄但說無妨,若展某力所能及,絕不推诿。”展昭也有一點好奇,像他這樣不愁吃穿、生活安逸的公子有什麼需要他幫忙。
“愚弟想将舍妹之事托付給展兄”,白雲齊說着,擡手把一疊紙遞給展昭。
展昭有些幸災樂禍地笑着接過,想必是個頑皮的姑娘,不知惹了什麼麻煩要他這個哥哥來收場。碰巧白齊雲現在身體抱恙,沒辦法出面,才會寫信叫他來。
收拾爛攤子這事,他還是有些經驗的,畢竟他也有表妹和師妹,而且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他沒經驗!
“白兄這是何意?”展昭神色劇變。
展昭不解地握着手中的紙。第一張,是個年輕女子的庚貼;第二張,是白雲齊的手書,雖然前面堆砌了一堆贊揚他的話,但後面的文字才是重點——他要把妹妹送與展昭為妾;後面的他粗略翻了一下,是白雲齊列出的嫁妝單子,大概是些田産地契,他并沒有仔細看。
“咳咳”,白雲齊示意他稍安勿躁,“正是字面上的意思。”
“恕我直言,你這廳堂之中一把椅子就足夠養活兩三個奴婢,”展昭言語中有一絲為那姑娘抱不平之意。開封府中,以包大人為榜樣,上至包大人,下至仆役幫工,無不清廉節儉。但他作為禦前侍衛,行走宮中,也是認得一些奢華物件的。他揮了揮手中豐厚的嫁妝單子,“怎麼會養不起一個小姑娘?”
“展兄啊,若是我真撐不過這一關,你手中的那疊紙,就是她的催命符。”
“清白人家的女孩哪有送人為妾的道理,女子本就不易,你又何苦作踐你妹子?”
“展兄,你也看到我現在的情況了,我這身體恐怕時日無多。雖然已經托人尋訪神醫娘子,但是…… ”白雲齊神色憂慮。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沒有父兄家族的庇護,一個身懷千金的小姑娘确實危險。
“白兄是否有信得過的宗族親眷?展某可以護送白姑娘投靠親友。”展昭覺得這樣最穩妥。
“不可!絕對不可,咳咳,”白雲齊激動地咳嗽起來,等他平複下來,緩緩道出,“多年來,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與宗族甚少有走動和利益往來。”
展昭心有疑慮,他們兄妹的處境真的艱難至此嗎?
“不瞞展兄,我是細細考慮過,才做這個決定的。南俠俠義仁厚江湖聞名,如今的展大人更是正直忠厚。”
“不敢。”
“展兄,自古民不與官鬥。你是江湖人,如今也是朝中人,我送晴雲到你身邊,便是尋你庇護。宗族親眷即使再有通天本事,也不敢為難朝廷命官。我若是還有其他辦法,定不會如此狹恩圖報。如此強人所難,真是愧對展兄和嫂夫人”,說着,便要起身作揖。
展昭趕緊起身攔他,“白兄不必如此,展某并無妻室。”
“那不是正好!”白雲齊十分激動。
“展某追随包大人除惡懲奸,無心兒女情長。白兄不如——”
“哥哥!”
展昭聞言看向出現在廳堂門口的姑娘,目光掃過她的眉眼,便立刻收回。
“不知哥哥有貴客,還請貴客恕晴雲無禮。”
“無妨”,展昭回頭看向白雲齊。
“咳咳,晴雲,上前來”,白雲齊的聲音裡透着一絲幸災樂禍,“這是你展大哥。”
即使低垂視線,展昭也能感覺到那抹粉紅色的身影緩緩靠近。
“展大哥”,姑娘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
展昭不得不擡頭看她,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麼白雲齊一直憂心他妹妹的去處。除去身懷千金這條,這姑娘本就生的好看,若是這樣的姑娘蒙難,恐怕……
“白姑娘”,展昭應了。
白雲齊低聲吩咐管家帶白姑娘離開,吩咐了什麼展昭分神沒有聽到,等他看向白雲齊,卻見對方神色複雜的望着他。
“展兄現在知道我為何一定要晴雲遠走他鄉了吧。我怎會不希望看到小妹十裡紅妝,歡歡喜喜嫁得良人,”他歎了口氣,“隻怕嫁娶事宜太過繁瑣,我恐怕時日無多,所以趕快讓她先避出去。”
展昭無言以對,如果是他親妹長成白姑娘那樣,他做哥哥的也該發愁了。女子姿容俏麗是好事,但是過分美貌則會招緻災禍。
“那也不該……”
“展兄,我仔細想過,小妹與你為妾隻是權宜之計,一可借你官員身份避禍;二來為妾無需登記文書,少有人察覺;其三……若是我能苟活,來年冬至前,我就接小妹回家。”
展昭見他說得如此懇切,“若隻是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