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白晴雲已經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顔，之前眉宇間的憂愁已經化作滿足的微笑，展昭也含笑俯身，幫她蓋好被子。

已是天明。

滅了燭光，展昭又坐回床邊，斜靠着晴雲剛剛靠着的被褥堆。

沒時間讓他貪睡，天再亮些，他還要繼續去處理那些煩人的歹人。現在，他還能再閉目養神一會兒。

展昭就靜靜地靠坐着，聽着晴雲均勻的呼吸，沉浸在這一室溫柔與安心中。

“早啊，展大哥”，公孫薇向他擺擺手。

展昭一推開門，就看到院中端坐在桌前的公孫薇。

是他太過貪戀舒适，多在房中坐了一會兒，也放松了警惕，才沒注意到院中進了人。

展昭隻是微一愣神，便同她打招呼。

“今天還要去辦差？”公孫薇問道。

“是”，展昭看着溫和的日光，微眯起眼，“晴雲還要拜托給你。她今早餓醒了，隻讓她吃了小半碗面。”

怎麼又是我？公孫薇腹诽，面上卻不顯。

“你放心吧，雲娘子服過退燒的湯藥，昨天下午便退了燒”，公孫薇看展昭果然聽得認真，便确認了她這短短幾日聽到的他對這妾室的疼愛都是真的。

“她身子底子本就不穩，之後稍微補一補，不會落下病根的”，公孫薇托着腮，笑得有些像她父親，聲音甜美幹脆，“也不影響生小孩。”

展昭一時語塞，心想公孫薇是大夫，說話這麼直白也實屬正常。醫者不分性别，出言百無禁忌。

“這是什麼？”公孫薇接過展昭遞過來的紙。

“證詞，她口述我總結的”，展昭回答，“等晴雲醒了，勞煩公孫姑娘讓她簽字即可，不用麻煩公孫先生再問一遍了。”

公孫薇嘴角一抽，就真的護成這個樣子嗎？

“我是來拿這個給她，紅棗、枸杞和成的黑芝麻丸”，公孫薇指着桌上的一小盒黑色丸子，“沒事吃幾顆補一補，也不難吃，就是制作有些費事，我昨晚熬糖炒芝麻弄到了半夜三更。”

“難怪今早鍋是熱的，辛苦姑娘了”，展昭行禮，他看了看桌上的芝麻丸，“晴雲一向愛吃這些小零食。”

“今早是你給雲娘子下的面條？”

展昭深夜給媳婦下廚？公孫薇嗅到了不為人知的消息，興奮不已。

“等她醒了，若是無事，便差人送她回家吧”，展昭對公孫薇的問題避而不答，“她在家裡更自在些，也省得繼續在府衙中添麻煩。”

公孫薇點頭，話鋒一轉，“用我給你把脈瞧瞧嗎？”

“不必”，展昭有些懷疑，他不修邊幅的樣子是不是真的有些憔悴。

天光大亮。

白晴雲醒時便見床邊空空，展昭已經離開許久了。她有些惆怅地起身，換上放在枕邊的新衣新鞋。

夜裡的碗筷已經撿走，白晴雲推開門，正見一翠色衣服的女子坐在桌邊，聞聲回頭看她。

“我是給你瞧病的公孫薇”，那姑娘正托腮打量她，“雲娘子可覺得好些？”

公孫薇見到白晴雲隻覺眼前一亮，果真是美人！

初見時，三分病容已經難掩蓋她的美貌。是公孫薇着婢女為她擦洗、更換衣物，忽略碰撞的淤青，她白白嫩嫩的皮膚可真讓人羨慕。

看白晴雲穿着她才置辦的杏黃色衣裙，明亮的顔色更顯她嬌媚，公孫薇看得都有些着迷。

之前她爹不是還有過撮合她和展昭的念頭？公孫薇搖搖頭，多虧她及時拒絕她爹。

原來展昭光棍這麼多年是因為太挑剔，得是這樣容貌俏麗、身材姣好的小美人才能入得他眼。

啧啧，公孫薇微微歎氣，心底對白晴雲表示無比同情——被賣為妾很可憐，賣給展昭更加可憐。

小院。

白晴雲每日在家休養，早上送展昭出門，晚上等着展昭辦差下值回來，一切算是慢慢歸于平靜。

“夫人”，谷子把食籃遞給晴雲。

大部分被拐來的女子在府衙講完證詞、簽字确認之後，官差便統一查閱戶籍名冊、聯系家人族老把她們接了回去。隻餘個别不想回家、想自謀出路的女子，府衙裡登記确認，支了盤纏給她們應急。

一番盤點下來，到最後隻剩下了谷子。

農家稚子不知自己姓甚名誰，更不知來自何方，隻知有姐姐“麥子”、弟弟“豆子”。這麼少的信息，讓公孫先生都束手無策。

這群人真該死，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如果找不到她的家人，最後也隻能送她去慈幼局了。

這倒是讓展昭有了主意，農家孩子人樸實、手腳又勤快，“我家缺人做工，你來做幾天試試？”晴雲身邊一直沒有丫鬟，添個小孩替她跑跑腿也好。

“官爺管飯嗎？”小谷子咧着缺顆門牙的嘴，看着展昭。

何止是管飯！谷子把籃子遞給白晴雲。

官爺和夫人待她極好，白面馍馍和好菜頓頓管飽。夫人最是溫柔和氣，給她買了新衣服，還給她發工錢。她從沒在過年以外的日子裡穿過新衣，更沒見過這麼多錢，真是是因禍得福，碰見這麼好的主家。

白晴雲接過食籃，快步遞給走到門口的展昭。

“夫君落下了這個”，白晴雲說着，把食籃遞給展昭。她習慣地擡起手，再次幫他撫平衣襟、領口的褶皺。

“多休息，别累到”，展昭推門。

白晴雲輕輕點頭，他每天都會這樣叮囑她。

門推開，門外火紅的身影正擡手欲敲門。

三人同時愣住。

鳳目微擡，眼波流轉，那高挑的紅衣女子雙目含情，看向展昭，“展昭，我來和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