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敲響,她拉開門一個橘紅色的腦袋低垂着,肩膀上還蹲着隻乖巧揮爪和她打招呼的沙蘭,“喵——!”
看着少年背着略顯糾結的手,她側身示意,“進來吧。”
輪廓稚嫩的少年當即擡頭,态度比起當星盜打劫她時的桀骜不馴迎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熱情笑容中又帶着兩分谄媚讨好,“多謝安姐!”
對于他的這個稱呼,安禾也懶得糾正随他去了。
狄曦瞥了眼書桌上散落的文件好奇問道:“安姐,你要去公民中心了?”
“嗯,明天去。”
少年不犯渾的時候還是挺好的,“這樣啊,那我送你去吧,06區的公民中心離這有段距離呢。”
“安姐你的入檔身份照片拍好了嗎?我來幫你拍吧,我的技術可是團裡公認的好。”
安禾拒絕:“不用,直接掃描錄入就行。”
“那我來幫你收拾行李,對了公民中心所在的卷尾猴星系有幾顆星球開發得特别好,到時候我帶你去觀光怎麼樣。”
“我敢打包票就算是星網上吹噓的那些什麼主星域絕美旅遊星球的景色都比不上……”
“謝謝,不需要。”
安禾出聲打斷正在喋喋不休的少年,那雙黑沉沉的眼眸就這麼盯着他。
狄曦做了拉上拉鍊的動作自覺閉上嘴坐到一邊,安靜地抱着沙蘭坐在一邊等人忙完。
十分鐘後,兩人分别坐在桌子對面。
安禾從雇主那裡借用而來的空間鈕裡拿出一把能量槍卷起袖子戴好手套上手改造,“說吧,找我什麼事,如果是再次表達感謝就不必了。”
她對上次昏迷好幾天終于蘇醒過來之後的少年一把沖過來想要緊緊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淚滿臉不舍不斷地往她懷裡塞據說是對方從小到大特别珍惜的稀奇古怪又沒用的藏品那一幕還記憶猶新着。
狄曦局促地動了動桌下的腳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什麼,我就是想問一下,我們什麼時候去紅萊姆星。”
安禾聞言,停下手中動作,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的少年,“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才能跑能跳幾天,就妄想着再跟着她去搞事。
狄曦見她态度如此冷淡,還以為安禾說話不算數準備反悔。
他霍然站起,聲音陡然拔高,“你之前分明答應過小爺我的!”
情緒過于激動之下,一直忍着不用的自稱都蹦了出來。
安禾确實是答應過他,帶人一起前往紅萊姆星,不過那是在不了解曦照團情況,不清楚這個少年在曦照團地位之前做出的草率承諾。
弗裡恩今天的所作所為絕對不隻是單純地為了向她和雇主介紹自己的良善之舉。
沒有哪個父親會不了解自己從小愛護到大的孩子,狄曦心裡的籌謀打算以及之前的負氣離家出走恐怕都和他一直以來執着的這件事——前往紅萊姆星有關。
弗裡恩清楚地知道除非是嚴酷囚禁,不然他管不住擁有自我獨立意識的狄曦。
而現在她和少年的交易正是一個豁口。
這位曆盡滄桑的老團長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冒險,他想對安禾傳達的意思也很簡單:他是曦照團運轉存在的支柱核心,有他在那些曾經飽受欺負的普通人才能過上遠超于擴星場其他人的良好生活。
而他所重視的孩子又是他的支撐中心,如果狄曦出了意外,這位3S級異能者大可以不管不顧直接丢下身後的這群人離開去找兇手算賬。
這其實是一種變相的道德綁架,通過阿特博魯知曉兩人交易内容的弗裡恩在賭安禾胸腔裡那顆跳動的假心髒是否像平常人一樣容易心軟。
很久以前曾有人不止一次對着她說,她的刀太慢,多餘的情緒拖累了她,所以她永遠都隻能是他們中墊底的存在,當時的安禾對同伴這樣的貶低置之一笑。
如今時過境遷,多年之後,又有人發現了這一點,賭她不會将伸出援手救回來的人又重新帶回火坑。
很巧的是,這位老團長他賭對了。
沒有絕對說服她的理由出現前,安禾絕對不會貿貿然行動,帶着這麼個渾身沖勁眼底藏匿着毀滅情緒的小炸彈前往充斥着犯罪行為的黑色星球實在不是個明智之舉。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理了理袖子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擡了擡下巴:“你執着于去紅萊姆星,是為了什麼?”
狄曦無聲動了動嘴巴,提前想好的理由卡在喉頭怎麼也說不出來。
安禾打斷他的思緒,“我想聽到的是,你真正的理由。”
少年低垂着腦袋擺在桌面上的手指交叉着不斷改變位置,半晌無聲。
狄曦的遲疑猶豫令安禾生出些許不滿,既然他不想說出理由,那她就隻能把嚴肅的現實鋪在他面前,讓他自己做出抉擇。
“你知道嗎?你的父親,曦照團的團長,他的身體透支嚴重,所剩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女人平緩的聲音化作一把彎曲鋒利的鐮刀,隻需一下就能收割掉不谙世事的天真。
桌對面的少年愕然擡頭,目露驚惶讷讷道:“……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