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似那即将爆發的洪泉,若當前人不是老令尹,隻怕已是這湯池中的一灘水。
老令尹透過袖子微微擡頭,暗中觑了一眼立在水中的尊主,試探着又喊了一聲:“尊主——?”
魔尊合了合眸,幾乎咬牙切齒:“……湊合個屁!拖下去煉丹!”
長風霁:“?!”
煉什麼?什麼煉丹?要拿我煉丹?!!
老令尹從未聽過尊主說出如此粗鄙之言,身形一震,尊主怎麼能說“屁”字呢?咳咳……這不是重點。
他轉眸看向水中的凡人,身着女子服飾也罷,怎麼好好一張臉非得塗得慘白,下了水後,更是不能再多看一眼,要命!
老令尹閉着眼回過臉,回了一個“是”。
魔尊攥着拳,面無表情地轉身,大腿忽地被什麼纏住。
低頭間,眼下僅有培元後期的小雜碎正半浮水中,頂着一頭花瓣抱着他的大腿,撲閃着眼仰臉看他:“要不,您躺着——我來動?”
魔尊:“…………”
簾外,姬星瀾手中的劍捏得咯吱響,若不是職責所在,那洶湧劍意就要沖破劍鞘削了凡人的狗頭。
眼看魔尊周身升起肉眼可見的殺氣,在人險些被拍成肉泥之際,老令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撈着人扛出浴室,至此才躲過一劫。
他将人丢進煉丹爐,蓋上爐蓋,便召來負責抓人的兩名魔兵責問,起初二人還拒不承認,被問到最後,才心虛地說了實話。
老令尹聽完氣得直戳其中一人腦袋:“糊塗啊!獻給尊主的人你二人也可這般大意?”
被戳着腦門的魔卒摸着腦袋嘀咕:“這誰也沒見過折月宮女弟子,我們也是不知啊,況且她當時可是一臉笃定,說什麼自己腰上紋着折月宮的宮徽,也不似作假,于是我二人就……”
他窺了窺老令尹的面色,聲音低了下去。
老令尹面色一變,當即轉身折返煉丹房。
煉丹房内,巨大的爐子頂緩緩翹起一條邊縫,縫隙裡有一雙眼正悄咪咪地四處環視,确認無人後,長風霁徹底掀開蓋子,露出腦袋透氣。
他從腰間抽出一張銀符,合手捏決念出一串咒語,召出一縷白煙。
白煙成型,一枚手掌大小的虛影小人漸漸浮現在眼前——小人靠坐榻椅裡正在啃蜜桃。
師妹在吃好吃的!長風霁兩眼一亮,用食指戳戳小人,小人翹着二郎腿擡眸瞥他一眼:“怎麼,你要死了?”
長風霁兩手叉腰否認:“才不是!”
人域皇城國師府内,段汀芷瞧着香爐上虛浮在半空中的鼎内之人:“遇見什麼事了?”
長風霁這才想起自己傳音于她的目的:“師妹,我好像進入心動期了!”
段汀芷咬下一口果肉:“哦?”
長風小人頂着爐蓋捂住心口:“我一見到那個白衣鬼,這裡就有一股灼燒的感覺。”
段汀芷疑惑:“哪個白衣鬼?”
“重點不是白衣鬼,是我進入心動期了!”長風小人拍拍爐子,再次強調。
除去神域和仙域,下界修煉分為十一個等級,依次為築基、培元、心動、辟谷、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洞虛、大乘,此間每個等級都有前階、中階和後階期,大乘後階期再進一步就是飛升上界。
“所以……”段汀芷嚼了兩下果肉,“你特意浪費一張探魂符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
爐子裡的小人探爪撓撓臉:“這不值得高興嗎?”
段汀芷:“你現在在爐子裡高興嗎?”
長風小人:“……”
段汀芷好意提醒:“我給你探魂符是用來探兇手的,不是用來探我的。”
長風小人洩氣哦了一聲。
本以為師妹會随他一起探尋對方老巢,醒來卻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地方還險些失身!
一想到這裡長風霁就氣憤:“我好,師妹壞!”
段汀芷丢掉果核,心虛地搖搖手腕:“哎呀,有事命線通知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去救你的。”
她手腕閃過一圈銀光,是為命線。
寫下生辰八字,以血相融,互約成契,即為命線,彼此性命有危,命線則現。
長風霁這才心情好了些:“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段汀芷端回正色:“不能讓他知道你的目的,暗中打探伺音琴所在。”
長風霁點點頭,随後捏着下颌有些疑慮:“師妹,聽他們所言,這裡似乎不是冥域,好像是魔域。”
段汀芷:“抓你的不是冥鬼?”
長風霁嗯了一聲,又道:“那冥鬼不僅有溫度,臉也不像是旁人的,那夜他是銀發,今日所見并非銀發。”
段汀芷認真道:“既是扒人皮肉,必會隐其相貌,有凡人體溫也不足為奇。”
長風霁趴在爐子邊緣四處張望着:“可是這裡沒有冤魂厲鬼,反倒與折月宮布景相似,害得我險些以為回到了折月宮呢。”
聽他這麼一說,段汀芷也疑惑了起來:“莫非你真在魔域?”
睹見師妹些許沉思的樣貌,長風霁有些不解:“師妹你來過魔域?”
段汀芷輕咳一聲,又複常态:“沒有,隻是在宮書上瞧見那麼一兩句罷了,你既在魔域,倒不必花費我太大力氣,方才你說那冥鬼……可還記得他的相貌身形與那夜相差多少?”
提及此處,長風霁回想一番:“似乎除了發色并無多少差别,方才情況緊急,我未看清。”
段汀芷:“什麼要緊的情況?”
長風霁:“……”
他抿了一下唇,轉移話題:“不是什麼要緊的情況,你那邊如何了?”
段汀芷靠回榻椅裡,輕歎一聲:“大祭司護住了人皇心脈,但不是長久之計,我們需要盡快捉拿兇手,尋回伺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