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天光暗沉,仿佛沒有第二種光色。
一百年後的人域,便是如此嗎?
跑進一處巷子裡,長風霁停下腳步,扶着牆壁喘着氣,他轉頭看一眼身旁人,立刻放下他手腕,像抓着了鬼一般。
他不自在地收回手:“我可不是為了救你,我是怕你傷害凡人。”
初衷如此,魔尊亦未做多想,轉身鑽進街巷。
長風霁也跟着行至街巷中。
梨花酥的香氣再次闖入口鼻,本性驅使着他精準地尋着了賣梨花酥的小鋪,他停在鋪子前挪不動腳步,乾川袋裡裝的多是幹果,哪有熱騰騰的酥糕來得香。
他摸摸還可以容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個梨花酥的肚子直流口水。
直到有人丢了幾顆碎銀在鋪子上,他轉頭看去,大魔頭正站在他身旁,老闆遞梨花酥的時候還特意多添了一塊。
長風霁竊喜地伸手過去,誰知魔尊接過梨花酥走人,未有絲毫要與他同享之意。
為何同想象中的不一樣?話本裡的霸道魔尊都會給嬌美的小主人翁買好吃的!
果然,魔頭隻有可惡,話本裡的故事都是凡人編撰出來騙人的,生氣!
虧辰時還與他分了一顆果子呢,簡直暴殄天物!
長風霁氣鼓鼓地跟上魔尊腳步,怕哪個不長眼的又碰着這個陰晴不定的魔頭,叫人要了命。
二人第三回路過長街時,長風霁累得叉腰:“為何每個街道都一個樣兒?”
魔尊轉臉看他,無甚神情。
長風霁挺直腰杆理辯道:“我來人域不過幾日,不記得回去的路也很正常嘛,要是你不用那什麼傳送,你定然也走不回魔域。”
魔尊沒理他。
——因為不無這個可能。
一商販拉着一匹馬經過二人面前,長風霁目光追随着那匹馬,随後靈光一閃,攔在商販面前:“閣下留步。”
商販被他攔停了腳步,長風霁看向他馱物的馬:“你這匹馬賣嗎?”
商販本不欲理他,可見他一身稠絲衣物,價格不菲,又瞧着這白白嫩嫩的長相,八成是個沒出過家門偷跑出府的貴閣小姐,心道最是好哄。
商販點點頭:“此馬乃為汗血寶馬,我很是珍重,實不相瞞,家有妻兒老小需得照顧,急缺銀錢,若有人願善待它,鄙人隻好割愛。”
什麼馬長風霁不懂,左右在折月宮來去都是禦劍,但家有妻兒老小是否如同他有師兄弟姐妹一般?
他看向身後魔頭一眼,又問商販:“你這個要如何賣啊?”
商販道:“五百兩黃金。”
五百兩黃金是什麼概念?長風霁不懂,魔尊也不懂。
長風霁走至魔尊身側,不得已靠近人小小聲說:“你有修為傍身,可以直接飛去皇城,可你總該不能提着我在天上飄吧?再說了,令尹說你在人域修為受限,沒有我,你也尋不到皇城所在,不如我們買一匹馬?”
魔尊看他一眼,未曾以為他說得有理,但仍舊買了馬。
并且花光了所有金銀。
知道真相的小風霁眼淚掉下來:“讓你買馬,沒讓你把銀子都給他。”
魔尊不說話。
長風霁:“令尹不是說這銀子夠我們在人域花上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嗎?”
但令尹沒說,夠你們一天半晌被人騙光。
二人騎在一隻不大但勉強能夠承得下兩個人的馬上,身材受限,矮上魔尊一個頭的小風霁隻得坐在馬的前半身,被魔尊寬厚結實的手臂圈在懷裡。
若非陽光正暖,身上豎起汗毛的小風霁就要在魔頭冰涼的體溫下凍成豪豬了,怎麼會在大魔頭懷裡當小嬌妻啊!!
花得千金買的馬一路上尋着空隙不是去啃路邊的野草便是舔舐溝壑裡的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小豪豬……小風霁開始懷疑魔尊大人的禦馬之術:“你會騎馬嗎?”
在某些事情上,魔尊很耿直:“不會。”
“什麼?”本是随口一問,小豪豬詫異得不輕,“你堂堂魔尊不會騎馬?”
沒什麼溫度的魔尊:“你會?”
長風霁:“……。”
魔尊:“本尊以為你有人域常識。”
平日裡一口一個“我”字的魔尊倒在此時講究起了高低貴賤。
長風霁哪裡是個好惹的蔥:“本凡人也以為,你活了一百多歲是該見過日月更替。”
魔尊:“……”
魔尊看着眼下正在吃草的活物:“至少本尊不會認為一頭驢是馬。”
長風霁:“那你為何不說?”
魔尊:“……”
好問題。
魔尊的智商受到了一百年來最大的侮辱,在一個愚蠢的凡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