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牽着驢……騾子途徑暗巷時,凡人抱着自己蜷在角落裡,目光空洞無神地盯着眼前某一處,像個被妖物掏去靈魂的軀殼,神情僵硬,一動不動。
長風霁生無可戀地擡起頭時,就見他夢魇中的大魔頭正站在巷子入口處,背對着日光,遮去了眼前所有光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師妹,救——
一個尾音還未出口,大魔頭伸出了一隻手。
長風霁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魔頭伸向眼前的那隻手。
唔。
祖爺來接他了?
令尹說,多虧凡人一路相伴。
能解他的毒,此凡人必定受了莫大的痛苦。
對待“解藥”客氣點,是魔尊基本的修養。
魔尊如是想。
不明所以的長風霁試探着伸出爪爪,不知為何,爪尖即将觸碰之時,腦子裡快速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團子伸出自己滿目創痕的手,安靜乖巧地注視着眼前為自己療傷的青年。
長風霁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不用。”
大魔頭會掌控他的心智,一定是又出現幻覺了!
他這樣想着,猝然一躍而起,繞過魔頭走至騾子另一側,乖乖弱弱道:“走、走吧。”
魔尊蜷起手指收回手,并未介意凡人的拒絕,轉身牽着騾子走出暗巷。
擡頭瞧見大魔頭脖頸間的咬痕時,長風霁心下一驚。
大魔頭平靜得有些出奇。
常言道,平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可能在大魔頭眼裡,他現在除了一口氣,同死人也沒什麼區别了。
大魔頭能耐心留着他,無非是因他傍有一個“折月宮弟子”的身份在身上,遲早也是要将他剝皮抽骨吃個幹淨的。
長風霁閉了閉眼,不敢再去想。
分神時,他陡然撞在一人身上,睜眼看見大魔頭的背,他迅速彈得八仗遠,一副見鬼的神情。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魔尊似乎不太喜歡被人忌憚至極緻的感覺,他微微蹙了眉:“凡人。”
長風霁抓住騾子卷翹搖擺的尾巴,沒好氣地回道:“幹嘛?!”
他受夠了這惶惶度日如年的感覺,要麼死個痛快,要麼放他歸山!
凡人真奇怪,分明害怕得要死,卻也不求饒。
魔尊斟酌了一下措辭,說:“帶路。”
長風霁等他繼續說,誰知等了半晌他就說了這麼兩個字。
真是惜字如金。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長風霁破罐子破摔,從師妹口中聽聞自己對魔頭這樣那樣後,他就冷靜不下來了。
魔頭聽了這話卻有些不明白,微微歪頭看他,偏偏露出脖子上那一排咬痕,算得上是……觸目驚心。
長風霁深吸一口氣:“你不殺我?”
“殺你?”魔尊有些疑惑,反問他,“你想死?”
長風霁:“……”
上趕着送死的人,在魔尊手裡不算少,這麼愚蠢的,倒是頭一個。
長風霁眨了一下眼,沒從魔頭眼裡看到殺意,松了一口氣,他緩緩挪着腳步走到騾子頸前,牽過缰繩走到魔尊的前面,魂不附體地往前走。
說起帶路,他陡然想起昨夜傳音于師妹的目的除了彙報近況還有問路,這下好了,隻剩最後一張靈符,總不能浪費在問路上吧。
不過他想起晨時師妹與他說的其中一句。
大魔頭後半夜用腳尖在他周身畫了一個圈,就不知所蹤。
畫個圈是為了保護他,還是防止他逃跑?
哪種緣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做了什麼,夜半深更,最易行兇,但師妹說,他神志不清地抱着魔頭啃的時候,她趁機化了一縷靈煙附在魔頭身上,若見血腥,她第一個知曉。
魔頭來人域,應該心懷戒備,不至于那般蠢。
奇怪的是,他既受重傷,又何必冒這一趟險?
這種種行徑,與那剝皮的魅鬼簡直判若兩人。
長風霁還在想着,走着走着騾子停下腳步,他擡頭看去,隻見幾個官兵模樣的人攔着路過的百姓在檢查什麼。
他們手中拿着一張泛黃的草紙,草紙上用墨筆潦草地畫着幾個小像。
長風霁上前借過官兵手中草紙好奇地觀看,紙上畫着一個男人和女人,還有一頭……騾子?
站在他一旁的官兵上下瞧瞧他,拉過同伴問了一句:“像不像?”
同伴随着他看了兩眼長風霁和他牽住的騾子,又轉眸看向他後的魔尊,随後手一揮:“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