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霁不打算再交談下去,卻破天荒地見魔尊開了口:“你姓祁。”
語氣說是問,更像是笃定。
醉漢像是突然清醒過來,翻過身來試圖望向說話的人,可他看不見,隻好問道:“公子怎知?”
魔尊垂下眼:“有幸聽過傳聞。”
長風霁撓撓頭,你連人域的騾子和驢都不認識,能聽過什麼傳聞。
醉漢忽地平靜下來,笑了,笑了半晌才道:“傳聞吃人,公子可不要瞎聽。”
魔尊不說話,難得的好脾氣。
長風霁想起在魔域那段時日,老令尹稍給他的書冊,不正是從大魔頭的北書閣拿的麼。
那時他還奇怪一個魔頭修築那般高雅的書閣做什麼,原來大魔頭除了修行,竟也會打探人域的八卦,指不定除了人域,還有其他各域的呢。
果然,八卦是六域仙凡神魔的通性。
他挑了一下眉,趴到鐵門前側耳傾聽:“什麼傳聞?”
嘿嘿,我也要聽。
可那人卻不說話了,借着酒意起了鼾聲。
長風霁“啧”了一聲,無趣地轉回身坐下。
此時隔壁卻又轉來醉漢的問話:“越獄嗎?”
長風霁耳朵一豎:“越獄?”
醉漢貼到鐵門上小聲道:“這牢房有一條地道,通往外界,二位不妨趁獄卒來送飯時拿到鑰匙,然後……”
然後魔尊将來送飯的兩個牢獄打暈,拖進牢房,準備互換衣裝,魔尊卻犯了難。
見人猶豫,長風霁忍不住催促:“我們這樣出去不用打打殺殺豈不是省了很多麻煩?”
他歪頭疑惑:“你舍不得這一身衣裳?”
袍子雖好看,但也太過惹眼,他随口糊弄道:“改日我送你件新的,比這好看十倍。”
魔尊轉頭看向他的衣品。
很難評。
“哎呀!”長風霁急得跺腳,“騙你是小狗!”
魔尊還沒懂何為“狗”,他倒是率先扒了獄卒的外袍,匆匆扔給他。
二人換了衣裳,順着醉漢所指的地道鑽了進去,地道窄小,勉強容得下一人行走,倒是魔尊腿長個高,還得低頭彎腰。
這一彎腰,險些就與凡人臉貼着臉,長風霁一回頭,對上魔尊忽然湊近的面龐,心髒漏跳一拍,愣了一息急急後退半步:“那個……沒有光,要不你走前面。”
魔尊指尖搓出一束光:“走。”
窄小的地道錯身很不方便,長風霁也沒細究光源的大小,轉身往前走。
直到盡頭處,出口封着一塊木闆,長風霁敲敲頭頂的木闆,側身看向魔尊,在不得不互換位置卻又實在錯不開身的情況下,魔尊拉過凡人往臂彎裡塞了塞,一掌擊開頭頂木闆,二人順利從窄小的洞口爬出。
洞外的景象,是一處偏僻的後院,後院連着一處閣樓,二人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路探上了閣樓。
推開閣樓後門,一股濃煙熱霧撲面而來,往前走了幾步,長風霁撩開隔簾,撩簾的手轉瞬被一隻手抓去:“抓到你了。”
一陣天旋地轉,背部砸在軟榻上,回眼隻見一衣着不整的男人蒙着雙眼捉住他手腕。
男人擡手正要摘下蒙眼布,頸肩一痛,失去意識倒在榻邊。
一群胭脂粉黛的女子見着冒然闖來的兩名官兵,一人出手便擊暈與他們尋歡作樂的客人,一瞬都發了懵,停下嬉笑,略帶慌色地瞧着屋中二人。
長風霁拿開抓住自己的手腕,扶榻起身:“你們在玩什麼?”
女子們面面相視,其中一個領頭的上前來說:“官差大人,可是他犯了什麼事?”
長風霁搖搖頭。
既非問罪,那不就同這客人一樣麼,見二人面色俊朗,女子笑起來,語帶調笑:“莫非官差小哥,也是來尋歡作樂?”
她身後女子們聞聲掩着袖子樂呵呵,這斯文模樣的二人可真是養眼得狠呐。
看到案上吃食,長風霁摸摸肚子,答非所問:“差不多,隻是我們沒有銀子。”
原來是沒有銀子,莫不是悄悄來的不想叫人發現,領頭女子低聲對姐妹們吩咐了幾句:“此事莫要驚動媽媽,免得惹二位官爺不舒服,銀子就當那位客人出過了,我們也不吃虧。”
幾人合計着,迎上二人端茶送水,不過其中一位并不怎麼好接觸,女子們也就自覺避讓,多數圍着小公子開始獻殷勤。
小官差受用地吃吃喝喝,并邀請大魔頭一起享受,大魔頭好像不太享受。
聞到屋外吵鬧,長風霁随手推開窗子,看到閣樓下匆匆而來的官兵還未反應過來,直到注意到魔尊在看身上衣裳時……
他猛地關上窗子,看向一旁鋪滿绯紅花瓣的浴池,問眼前女子們:“各位姐姐,可以借此地稍加沐浴一番嗎?”
女子們當他是來了興緻,笑着應許他,長風霁推推幾人:“姐姐們稍後再來吧,我這哥哥不喜旁人看他沐浴。”
幾人雖有疑惑,但也不好當面問,接待的客人多了,什麼癖好的都有,也不稀奇。
女子們散去後,長風霁扯開昏死男人的面巾,将他拖至浴池内,露出半個身子,見魔尊還杵着不動,也顧不得大魔頭會不會發飙了,自己死在他手上總比這整個樓閣的人都陪葬好。
他将魔尊拽下水,壓着人一指抵在他唇上不讓他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