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吓死了!”
許是這次回來不是住在以前與父母同住的前院,而是與大姐和小晔一起住在晴園裡。半夜,唐天做了一個夢,夢裡人聲吵雜,還以為是爺爺要來抓我給那些魚償命呢!
自己把自己吓醒。他一睜眼,天已微微亮起。
他從床上一骨碌跳起來,穿上外套就跑向小晔的套間。
有仆婦攔下他:“三少爺昨夜再次發病,情況不太好,直到剛才才稍緩過來……”
“啊!昨晚怎麼不叫醒我?!……我就靜靜看看他。”唐天把腳步放得輕輕的。
弟弟在床上靜靜躺着,眉頭卻緊皺,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雙手卻像努力抓住過什麼似的,直直搭在被子上。
他要抓住誰的手?不要走!留下來,不要離開我!
一個充滿科技感未來感的大辦公室。
“長官,您讓我監控的某個服務器,在這幾個月内頻繁有數據交換。”
“知道了,繼續盯着它。”
“打!”下屬簡潔短促地回答着。
2015年寒假過完,第二學期剛開學不久,大家都還沒從寒假的懶散中回過神呢,就算大天才也不例外,上課時,發呆到連獲獎後就愛他愛的不行的物理老師,都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他的名字。
一個周五下午,當唐晔被一台黑色的車子客氣地“請”進這個外面沒有标志的療養院時,心裡還是一片迷糊。
穿過一片雅緻的花園進到一座小洋樓,雙開門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紅木圓桌。
桌旁坐着或站着幾個人。幾乎都是熟人。
他首先向三位坐在圓桌邊最為熟悉的老人那位走過去,輕聲說着:“爺爺,您找我,怎麼不直接叫我回大宅?”
唐萬裡避開與他對視,指指最靠進門口的那張椅子:“小晔,不是爺爺找你。你先坐下,何爺爺和張爺爺有話問你。”
坐中間、正對着進門處的,是之前有兩面之緣的何耀祖。上次在物理聯賽中見過的黑框眼鏡的評委,何粵,現在表情嚴肅地立在何耀祖身後。
那不用說,右邊座椅上的這位,看着比自己爺爺年輕了近十歲的、就是防務部門某部退休人員,張恩國。雖然他穿着便裝,但身體闆正,一看就知道是長期嚴格訓練的結果。他後面站着那位雖已不年輕但同樣身姿挺拔的女士,無疑就是張恩國的女兒、張宇的母親——張少梅官員了。
見唐晔站定在爺爺身邊沒有動,唐笑從爺爺身後走出來:“小晔,先坐下來,先聽聽各位爺爺們說什麼。”她摟着三弟的肩膀把他帶到何耀祖正對面的那張空椅子上,輕輕拍拍他肩膀讓他坐下。
唐晔垂首坐下。再擡頭看向何耀祖時,眼神裡已經帶上玩世不恭的意味。
何耀祖前傾身體,試圖以最溫和的語氣說話:“唐晔同學,很久不見。”已經見過這少年兩次,但每次都給他帶來不同印象。
“也沒多久,就一個月而已。”唐晔說得漫不經心,他偏頭看着老人的左手。老人家左手的幾個手指不經意地撚了一下,何粵的眼神也被它吸引了過去,然後,與唐晔的帶着譏諷的眼神撞到一起,何粵趕緊閃躲開來。
“你記得很清楚嘛……咳嗽好點沒?”
“死不了,不用在意。何爺爺,您這樣兒的大人物時間珍貴,就别浪費在我身上了。有什麼事就請您直說吧。”
何耀祖在遲疑。這事對于一個十三歲孩子,未免太天方夜譚,他真的做得到嗎?不過想想唐晚星當時的年齡和能力,他的兒子是天才也不奇怪。
唐晔見他停住,反而笑笑:“讓我猜猜,作為教科文前部長的您,該不會是來恭喜我前幾天月考又得了年級第一的吧?那就太客氣了。”
“放肆!”張恩國聲如洪鐘。他怎麼看這小孩都不順眼,頭發又長、又高又瘦還微微駝背,一點精神氣兒都沒有,剛才就想一腳踹他背上讓他站直了。他停了一下,轉向唐萬裡,“老哥,你家這娃怎麼回事!”總算他還記起打狗還得看看主人面。
“小晔,乖一點。”唐萬裡看向唐晔的眼神,居然有種乞求的味道。
何耀祖終于開口:“你月考又是門門全滿分吧?真聰明!我喜歡孩子們聰明如你。那我就說了:請把龍之城交出來吧。”
“龍之城?”唐晔不知是裝傻還是沒反應過來。
何耀祖不再解釋,隻是笑笑,他在耐心地等少年的回答。
唐晔他用手肘架在寬大的紅木圓桌上,側着腦袋撓着頭,有點兒誇張地思考着:“……我是真不知道什麼龍之城……倒是有個服務器,有隻叫Nuit的小怪獸。您指的是這個嗎?”
“對!”張恩國聲如洪鐘,把這少年吓了一跳,他稍稍收斂一下,坐直了身體,态度也稍嚴肅一些。
“這是你父親唐晚星十幾年前在防務部科技司時、與科研院聯合研發的東西。請你把他交出來。”何耀祖唱白臉。
“交出來?它又不是在我家籠子裡,怎麼交?”唐晔失笑。
“把所有權移交給我們。”
“呵,你們老頭大概不懂,它是存在于服務器裡的人工智能生物,不屬于誰。而且照你們說,十幾年前就研發的,這十幾年放在那兒不要?你們自己使喚它就行了呀!”
“我們沒有密鑰,動不了。但我們能監測它的數據活動。這十幾年來它一直在沉寂中,但這幾個月開始,數據頻繁更新。”
“啥,你們沒密鑰啊?!那怎麼證明是你們搞出來的呀?”唐晔開始有點兒死皮賴臉。
“這是公共的知識财富。”何耀祖耐心解釋。
唐晔笑着說:“是麼?在我看來,我找到一個無主的地方,和一隻野生的小動物,玩得好好的,現在讓我說給就給呀?”
“怎麼證明是你的呢?”何耀祖說。
少年又笑了:“我為什麼要證明?既是個荒地,我就進去玩玩而已。您到郊外遊玩還得問這是誰的地方嗎?”
“當時唐晚星是奉命研發的,上頭花費了人力物力,任務内容和獲得成果都應該是公共的!”
“這與我有什麼關系呀?”少年撓了撓頭發,無辜地說。
高大魁梧的張恩國站起身,走到唐晔身後。聲音像金鐘罩似的從少年的頭頂罩了下來:“交,還是不交?”
唐晔隻覺得一瞬間有種孫悟空被五指山壓住的感覺,他定了定神,帶着求救的心情看向唐萬裡:“爺爺,您怎麼說?”
“小晔,晚星沒有背叛任何人,交出龍之城,洗清他的冤屈。”唐萬裡心中當然有杆秤,小兒子唐晚星是自己一生的痛。相比之下,小晔不配與晚星作比較。
他聽見孫子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有點稚嫩的聲音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悲涼和諷刺:“呵呵,他當時救人本就是違抗命令,該受懲罰。現在隻是拿個東西将功補過,就能把罪名一筆勾銷,原來律法就是随便講講而已呀?”
“你——”張恩國正想大吼。
“我交!”
全場目光都被他突然轉變了态度而吸引過去。
“我交。”爺爺,您畢生的心願不過如此,我怎麼會違背您意願呢?“我願意交。張爺爺,請記得敦促洗清唐晚星的罪名,追封稱号。”
“好。剛才要是更爽快些,我們就好談了。”
張恩國在唐晔背後俯下身,把雙手重重壓在少年單薄的雙肩上,巨大的身影像要把他罩住:“從今天開始你暫住這裡,直到把龍之城交接完成。”
“不要。我有辦法交接完成就行,我不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少年邊說邊掙紮了一下,卻甩不掉老頭厚重的雙手。
“你的血統來曆不明,無權在我們國土上像普通人一樣随意出入。”
“張爺爺,您似乎弄錯了。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擁有自由的人身權利。我交出Nuit是出于對國家的熱愛。我并非間諜,也不清楚所謂的我’母親’的身份。如果您堅持将我視為敵人,那麼我不得不和您商讨交易條件了。”少年怒視着他,卻突然住了嘴——
他意識到自己在壓力下說漏了嘴,眼神裡閃過一絲猶豫。
除了對自己态度兇得不行的張恩國還是那張黑得像門神那樣的臉,他看見爺爺深深地看了何耀祖一眼,而何耀祖坦然地接受了老朋友眼神裡的責備:這孩子果然已經知道、或是查過他的母親是誰了。
張恩國再次開口:“你的語氣,很難讓我相信。不限制你人身自由,萬一……. ”
“我哪都不去!上學、回家,兩點一線,行了吧?!反正在學校裡張宇不是把我盯得死死的麼?!”唐晔賭氣看着張少梅說道。
“容我插一句話:張宇是自發來到你身邊保護你的,并不是去監視你。”張少梅不顧少年身後自己老父冷峻的面容說道。
唐晔的目光在他兩父女臉上留連,忽地笑了:“為我剛才的話,向她道歉!……好啦,你們的技術官員在哪裡,快點吧,晚上還要回家睡覺呢!”
小少年翹着二郎腿,坐在另一間會議室的辦公椅上等着張恩國說的技術人員魚貫入場。
随着十個二三十歲的制服男青年整齊地羅列在唐晔面前,小少年沉思片刻,正眼看也不看衆人、開口問道:“誰能解釋一下什麼是神經網絡,并描述它在人工智能中的作用?”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全場靜默,沒有人回答。唐晔微微皺眉,似乎對這個結果感到有些意外。他掃視了一眼衆人,又問道:“誰能詳細解釋一下卷積神經網絡工作原理及其在圖像識别中的應用?”
再次,全場一片寂靜。那些制服男青年們面面相觑,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他們雖然在網絡技術領域有着豐富的經驗,但對于這些當時尚算新穎的人工智能知識,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而且,這個小孩是誰啊?!男青年們心懷不滿。
唐晔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眉頭緊鎖,又問道:“誰能解釋強化學習的基本原理?”這一次,他的話語中透露出幾分不滿和失望。
然而,依舊沒有人回答。全場靜默得隻能聽到呼吸聲和心跳聲。唐晔驚訝地說道:“咦,這些問題你們都不會嗎?”
随即,他又轉向張恩國,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張爺爺,他們太蠢了,我沒法把Nuit交給他們。”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便響起輕微的聲音。然而,張恩國一眼掃過,那些聲音便立即消失了。
“吳凡,出列。”張恩國以威嚴的口吻下令,他的目光在隊列中巡視,最終落在吳凡身上,如同鷹隼盯着獵物,犀利而深沉。“自我介紹!”張恩國的命令擲地有聲,回蕩在會議室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
居首的高大男子穩穩向前一步,嘹亮地回答道:“報告,我們是國家防務部科技司某部隊技術人員。我們隊伍專注于保障軍事信息系統的安全與穩定。我具備深厚的網絡安全知識和實戰經驗,能夠及時發現并應對各種網絡威脅。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國家網絡安全的守護者,是防線的堅固基石。”
張恩國微微點頭,表示滿意。他轉向一旁的唐晔,示意他繼續提問。
唐晔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戲谑的笑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語氣随便,“那還是這幾個問題……”
就在這時,隊列中突然響起一個響亮的聲音:“報告長官!”張恩國微微皺眉,但并未阻止。
“我們是否需要回答這位……少年的問題?”聲音中帶着一絲質疑,但更多的是對老者的服從和忠誠。
張恩國瞥了唐晔一眼,淡淡地說道:“他問啥你就答啥吧。”
那名技術人員似乎有些不甘,猶豫了一下,“可是……”
“沒有可是,服從命令!”張恩國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如同一把利劍,直刺人心。
“是!”那名技術人員低聲答道,聲音中透露出幾分無奈。
唐晔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這個嚴肅的場合,竟然被他攪得有些滑稽:“啧,原來制服叔叔們這麼聽話呀,真好玩!”他幹脆一賤到底,肆無忌憚地調侃着。
張恩國沒有理會唐晔的玩笑,漫步在那群制服青年面前,繼續訓戒自己人說:“你們是國家的精英,是防線的守護者。但記住,無論面對何種情況,都要保持冷靜和忠誠。這位少年雖然年輕,但他的智慧和洞察力卻不容小觑。你們要認真回答他的問題,這也是對你們自身能力的考驗。”
在張恩國的目光下,沒人再敢出聲,但眼神已經把這拽得要死的少年刀了一萬次以上。
唐晔緩緩站了起來,開始在房裡來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着一個重大的決定。NUIT的能力太過強大,如同一把終極武器,閃爍着耀眼而危險的光芒。他的确不敢随意把它交給一堆人,随便騙騙他們是不難,但萬一他們有一個人,不小心發現了它的破壞力呢?
他歎了口氣,聲音中帶着幾分無奈和決絕,“張爺爺,我沒法把它交給十個人。基數太大,破壞力太過驚人。一旦失控,後果将不堪設想。”
張恩國眉頭緊鎖,目光如炬地盯着唐晔,沉聲道:“那你想怎樣?”
唐晔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着張恩國,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隻有四個人能獲得Nuit的使用權,也就是龍之城門的鑰匙。這四個人必須是我認同有能力掌控NUIT的人。等到他們完全學會如何掌控時,我再交出NUIT的所有權。”
張恩國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由你來決定這一切?”
唐晔絲毫不懼,他直視着張恩國的眼睛,聲音堅定而有力,“您怕是不相信我的誠意。但我也隻能做到這一步,要就要,不要拉倒。反正對我也沒啥損失,我一介平民,一沒違法二沒犯罪,您還能把我抓起來不成?”
張恩國愣了一下,随即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唐晔的腳步聲和張恩國沉重的喘息聲在回蕩。這是一場激烈的較量,雙方都在試圖用自己的方式掌控局面。
最終,張恩國率先打破了僵局,“好,我同意你的條件。但你必須保證那四個人能夠完全掌控NUIT。”
唐晔點了點頭,臉上終于露出認真和莊重。
唐晔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人群,“既然是網絡安全的技術官員,請用不超過50行代碼做一個防範洪泛攻擊的防火牆,限時5分鐘。引用什麼請随意。” 話語一落,人群裡頓時響起一陣嗡嗡聲,衆人開始議論紛紛。
“三、二、一,開始!” 唐晔一聲令下,大家再不出聲,紛紛低頭開始編寫代碼。五分鐘的時間仿佛過得飛快,唐晔數了數,竟然隻有6個人在規定時間内按要求完成了任務。
他微微一笑,然後說道:“現在開始搶答。誰先想出答案誰先回答,但不是口頭回答,而是想辦法讓答案出現在投屏上。” 人群裡又嗡的一聲,衆人開始忙碌起來,試圖搶先将自己的答案投送到大屏幕上。
唐晔問了幾個函數題,隻有兩個人成功地将答案投送過來,并被顯示在大屏幕上。看着這兩個人的名字,唐晔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
然而,其他人卻顯得很是不滿,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唐晔懶得費嗓子解釋,隻是斜眼看了看張恩國。張恩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安靜!聽他指令。”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報告!這位少年是誰,憑什麼由他來挑選我們?” 這個聲音帶着幾分不滿和疑惑。
唐晔擡起頭,目光冷冽地看向那個發問的人,緩緩正色說道:“我是NUIT和龍之城的擁有者。而你們,是被選來接受挑戰的人。隻有通過我的考驗,你們才有資格獲得NUIT的使用權。這是我對你們的考驗,也是對你們能力的認可。如果你們覺得不公平,現在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
他的話語清清朗朗,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震。那個發問的人也被他的氣勢所懾,不再說話。
“Nuit和龍之城竟然在你手中?你這小子有什麼資格?”剛才那個吳凡的質疑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他瞪着唐晔,眼神如刀。
唐晔撇了撇嘴,臉上又挂上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對這叔叔的質疑毫不在意:“憑我随意秒殺你們,你們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吳凡心中一陣冷笑,他暗自思忖:“Nuit和龍之城不是一直在鎖定狀态嗎?他怎麼可能控制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