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劃出扇形區,下一秒又被連綿的雨水重新填滿。
雨夜裡,蘇格蘭一腳油門踩到底,低調的黑色本田如同離弦之箭直射而出,行車速度感應鎖發出清脆的咔哒聲。他餘光看見金發男人的腦袋因為慣性猛地向後一撞,發出悶響。
新人既沒有暴起發癫,也沒有消極自閉,隻是用手搓搓臉:“呀,蘇格蘭君的開車方式真是激進呀。”
短短幾分鐘内,蘇格蘭已經能察覺出了這位黑醫的本質。他熟練過濾掉甜蜜包裝下的垃圾話,冷靜地提出自己的訴求,“——也不要使用敬語,叫我蘇格蘭就好。”
霧切青光:“收到~”
車内寂靜下來。
蘇格蘭毫無對話的欲望,他安靜地猛踩油門猛打方向盤,以一種被交警看到就完蛋了的速度飛馳在馬路上,活像背後有鬼在追。
霧切青光明目張膽地側頭看向他。
蘇格蘭威士忌穿着寬松的黑色運動服,帶着兜帽,整個人藏在暗沉夜色中的駕駛座上。
本田車飛馳過路燈時,黃光穿透擋風玻璃上流動的雨膜,洇出的顫動光斑短暫地照亮在蘇格蘭優越的側臉和頹喪的胡茬上,一閃而逝。
作為一個代号成員,他實在過于“平靜”了。
沒有内涵組織代号成員都是精神病的意思。
隻是霧切青光怎麼也想不到騷擾麥卡倫後,麥卡倫竟然派了個“代号成員”來接手他,而這個被臨時抓壯丁的代号成員,面對他這個麻煩竟也毫無表示。
“麥卡倫讓我呆在你的安全屋?”安靜片刻後,他繼續騷擾蘇格蘭,“我還以為他隻會派一個外圍炮灰呢——難道代号成員不是平級的嗎?”
蘇格蘭沒有接話,霧切青光也不在意,他看向窗外連綿的夜雨,手肘抵在車門上,姿态閑适得像他才是他們之中資曆更深的那個 。
“你的代号是蘇格蘭,是你自己取的嗎?口音很标準呢,是日本人?對了,麥卡倫怎麼和你形容我?你在組織負責做什麼?啊,我的代号會是什麼呢——”
黑醫的思維極其混亂而跳躍,活像郵票貼嗨了。但諸伏景光确信再猖狂的瘾君子也不可能在警署裡作死……吧?
一股劣質的、甜膩的、混着化學藥劑和消毒水的味道在狹小的空間裡彌散開來,幽幽傳到他的鼻腔裡。
諸伏景光捏緊方向盤,在黑暗中側頭看向副駕駛的金發男人,正對上那雙熒熒的灰藍色瞳孔,像某種黑夜中眈眈而視的猛禽。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側過視線。
“你的考核任務在後天,”他冷漠地說,“我是你本次的考核官,除了必要住所,接下來不會提供任何任何幫助。”
停頓片刻,他補充道:“不要在我的安全屋裡嗑藥。”
新人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拽着衣袖嗅嗅,無所畏地笑了一下,“啊哈,居然還有味道嗎?”
“不用擔心啦前輩,那是警署裡的空氣清新劑——話又說回來,車好像開得越來越偏呢,你不會是某個公路殺人狂吧。”
後視鏡裡,霧切青光笑出了森白的虎牙。
他忽然傾身過來,無視抵在他喉前的槍口,一股輕浮的玫瑰香精味幽幽拂過耳畔,蘇格蘭險些把車撞上路燈杆,“前輩的睫毛好長,有這樣的眼睛,真的能震懾住敵人嗎——”
蘇格蘭猛甩方向盤拐入暗巷。車身撞倒巷口的垃圾桶,擦着牆壁在黑夜中劃出刺耳的響聲。黑醫反手敲到蘇格蘭的手腕,趁他吃痛的時候借力将槍向旁邊一推,槍聲在耳邊炸響,子彈将座椅打出一個洞。
“草,真開槍?”霧切青光低笑,“跳彈打死自己了可怎麼辦?”
蘇格蘭不語,果斷将這把德制□□PPK丢向後座,暴起以肘部橫擊。
小臂上纏着鋼條,掩在寬松衛衣下時風平浪靜,現在運用在實戰中分外見效,霧切青光整個人被撞在座椅上,蘇格蘭單腿跨過換擋杆,俯身壓在他身上,匕首冰涼的刀鋒抵在咽喉,滲出鮮血,黑暗中,隻能聽見兩人劇烈的呼吸聲。
“一直在挑釁我,”蘇格蘭手上用力,血味混在那股甜膩怪異的消毒水味中,“麥卡倫沒教過你規矩?”
“欸?麥卡倫隻來得及教我‘甯可錯殺,不要放過’。”
諸伏景光沉沉下墜的世界裡,他聽見霧切青光四平八穩地說:“你知道嗎,前輩。那位高明警官,真的和你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