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無動于衷地想。
但霧切青光似乎該死的真誠,他低下頭,雙手捂着臉,甚至發出了一種痛苦的泣音,“于是我消失了,警官。高難度的手術不再能讓我感到快樂、于是我消失了!我嘗試了一些極限運動,尾崎八項,哈?很快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無數次康複無數次站起來。O。天地偉大!空曠!——我感到很虛無,隻能回到人群中。去殺了一些東西,真是對不起……我很快意識到這不對。哈哈!我殺了很多!我數不清了……”
這段自白所陳述的内容從來沒有在黑醫的檔案中出現過。要麼是黑醫有意掩蓋了這些經曆,要麼這是他混亂中的幻想。諸伏景光咬緊牙關聽着,握緊懷裡的短刃。
“……我很快意識到這不對。于是我想要重新回到軌道上來,接受了籏本的邀請、來到日本。順手救了一個可憐的、被狙擊的、向我求救的無辜男士——哈。他為我開啟了一扇多麼美妙的天堂之門。于是我又殺死了他——”
諸伏景光敏銳地抓住關鍵:“是你殺了中川悠?!”
有些人極其容易被誘導操縱,從而承認一些不屬于自己犯下的罪行。霧切青光剛才所叙述的一切雖然癫狂,但并無可供查證的地方。中川悠是唯一的突破口。
但是先前搏鬥和槍響讓周邊的住戶報了警。警笛聲正由遠及近地傳來。
霧切青光昏昏沉沉地按着額頭,輕聲重複道:“是我殺了中川悠?”
盡管把黑醫塞回警局或太平間的欲望很強烈,但合格的卧底向來會取舍。諸伏景光也不想蹲回親哥所在的警局或是獨自脫身後被朗姆盯上,他拽着對方浸透冷汗的衣襟迫使其擡頭,看見那警署統一配置的廉價白襯衫下,繃帶一直裹到脖頸,而繃帶主人雙濕漉漉的茫然藍眼睛裡,倒映着車窗外愈發明亮的紅藍閃光。
諸伏景光來不及細想,他短促地問:“在你為另一個患者做手術時,兩個陌生人入侵了一層樓之隔的中川悠的病房,随後米花綜合醫院發生人為火災,中川悠死亡——他是怎麼死的?”
那雙藍眼睛眨了眨,大夢初醒般說道:“是我殺了中川悠。”
“警官,你還不明白嗎?我在拯救他,所以我隻能把被救活的他殺死——”
諸伏景光一字一頓地問:“你是。怎.麼殺了中川悠的?”
“喔…”霧切青光輕柔地說,“用藥。警官。用藥。”
“我化學很好。”
在諸伏景光不詳的預感中,霧切青光轉動那雙滞澀的眼珠看向窗外的警車燈光,扯出一抹微笑,“看啊,我會為你解決這些麻煩。”
他摸出一支手機,按下某個按鍵。
寂靜的車廂裡,聖潔悠揚的彩鈴聲響起——
-“Freude, sch?ner G?tterfunken,Tochter aus Elysium——”
-(“歡樂女神,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
黑夜裡,遠處陡然升起燦烈耀目的光芒,然後才是一聲炸響。
“轟——!!!!!”
那裡是警署的方向!
想到兄長的臉龐,諸伏景光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如同一張繃到極緻的弦。被他揪着衣領的黑醫似乎覺得不舒服,小動物似的向他這裡湊了湊。
“孔明警官沒事。”他說。
他按住諸伏景光的腦袋舉起手機,以那直沖天幕的大火為背景,“咔擦”一聲來了一張自拍。然後困倦地将這支儲存了照片的手機丢給他:“這是我的考核答卷呀,考核官先生。”
“不用擔心。隻有任務目标一家被炸上天。他們家唯一無辜的隻有那條狗,我現在向狗狗道歉。”
巷口處的警車也被如此動靜驚停,諸伏景光如夢初醒般猛地松開霧切青光的衣領,任由他像一灘史萊姆一樣不太安詳地攤在副駕駛。
他按下手刹踩下油門,以一種要上天的速度沖開巷子裡的盆盆罐罐,飛速駛離此地。
“我的行李。”
黑醫如是說。
蘇格蘭冷靜地回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