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了“考核踩分點高明警官”的前車之鑒,諸伏景光的神色還是忍不住古怪了一瞬。
好在波本——波本警官,本名降谷零的公安卧底,所在的警察廳公安部與諸伏景光所在的警視廳公安部是兩個獨立的部門,更何況波本與他也絕無血緣關系,斷無被他牽連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霧切青光沒有錯過他古怪的表情,敏銳地問:“你認識他?”
諸伏景光毫不心虛地回答:“以前和他出過一段時間小隊任務。”
“哦?”黑醫頗感興趣地說,“他長什麼樣?”
蘇格蘭毫不猶豫賣掉了作為神秘主義者的前小隊成員的信息:“金發混血男性,小麥色皮膚,紫灰色眼睛。”
“ho,真是他啊,我還以為愛爾蘭挑禍呢。”
諸伏景光不動聲色地問:“愛爾蘭?你是因為救了中川悠被他們注意到,所以被迫加入組織?”
中川悠所牽涉的組織高層走私案,顯然是被皮斯科和朗姆聯手捂住的東西。但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知情。
霧切青光倏地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當然不是。我主動要求的。”
“你救了中川悠是?”
“順手的事。”
“波本為什麼綁架你?”
“嘛,還是因為我救了中川悠啊。他一個勁地問我和中川悠是什麼關系,中川悠後續的治療狀況……”
霧切青光鄭重其事地說,“我從來沒有免費幹涉過某人的命運,這次來到日本隻是順手一救,就牽扯出了這麼多事情,那可真是——”
他說得有些神神叨叨,但諸伏景光卻能夠理解,畢竟黑暗世界中信奉等價交換原則的人很多。如果霧切青光将他所遭遇的一切歸結于自己“無私地幹涉了中川悠的命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能夠說得通。
他試探性地開口:“如果你想要擺脫組織——”
“——真是太令人愉悅了!”
兩種聲音在狹小車廂裡撞得粉碎。
在諸伏景光沉默的凝視中,霧切青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暗巷漏出的斑駁光影在他臉上切割,那張英俊鋒利的面孔上流露出了一種孩童撕碎蝴蝶時的天真惡意。
“不不不,蘇格蘭警官。”他攤開雙手,這是一種演說家常用的姿勢,用以向聽衆傳達善意——瞧,我兩手空空,毫無惡意。
但他唇齒間吐露的話語卻充滿翻湧不休的黑泥:“我剛才說了,‘我主動要求加入組織’。早知道多管閑事會帶來這種樂趣,我将把‘日行一善’作為自己的人生信條。”
演說家當下唯一的聽衆諸伏警官,冷靜地克制住自己掏出手铐的欲望。
“我和你不一樣。”霧切青光陳述道。
他灰藍色的瞳孔在黑暗裡泛着無機質的冷光,像是某種夜行動物正在舔舐獵物顫抖的咽喉,“我受夠了那些蠢貨,也許你難以理解——但我的世界變得越來越無聊——而無聊、無聊會殺死我。”
諸伏景光的喉嚨有點幹澀,他緩慢眨了眨眼睛:“加入組織,僅僅是因為無聊?”
“嗯哼。”霧切青光模糊地說,“你查過我的履曆嗎?你查過吧,我知道你們這種noc都掌控欲過剩以至于急需心理醫生。”
諸伏景光挑眉。
這輛本田裡隻有兩個人。反正看上去更需要心理醫生的那一個不是他。
但拜卧底生活所賜,他已經能夠熟練地在精神病們發病時沉默聆聽,隻禮貌地在心裡默默盤算着将他們塞進精神病院、監獄或太平間的計劃。
好在霧切青光并不需要他的反饋:“作為一個勇于挑戰自我的外科醫生,畢業後那段平靜而毫無創意的日子幾乎要把我逼瘋了。于是我離開了那裡,去找新的樂……挑戰。”
諸伏景光:……
“我确實也找到了。有十八家執法機構想要起訴我,另外幾家不那麼友好的想擊斃我!你知道嗎?我以為那就是我最充實最快樂的日子了……直到後來,我發現這些也變得毫無樂趣。”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