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彌漫着蟬鳴的燥熱的夏天,跟教室的桌椅都成為了學生時代限定,深綠淺綠交織的顔色變得斑駁,時靜螢被模糊了雙眼。
時靜螢忽然迫切地想見到林翊楠,可眼前的朱熙耀顯然不能怠慢,女生之間的聊天随性而至,從香水、化妝品、高定秀場,兩人侃侃而談,留下愣在原地的雅馨,一臉疑惑地震驚,“你居然藏着大帥哥沒給我介紹!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帥哥表弟!”
朱熙耀拉過雅馨解釋,“他呆在娛樂圈,我也沒有肆意宣傳,他真的超脫我們家基因的帥!跟你姐真的超級配,芝蘭玉樹,兩個人呆在一起就是顔狗盛宴啊。”
雅馨默默倒戈,“其實,翊楠哥也挺帥的,你表弟未必有他好看。”
“什麼。”朱熙耀險些沒控制住音量,“真的假的,我隻聽說林家的家境,倒是沒聽過有關他樣貌的傳言。”朱熙耀轉頭看向時靜螢,“說真的,下輩子能不能讓我也長這樣的臉,做恃美行兇的大美人。”
時靜螢溫和笑了笑,同性的贊美往往讓人全身心的心情愉悅。
……
林翊楠端着茶,手中拈着兩片薄膜,輕如蘆中衣膜,色白狀若蝴蝶,被他一把肆意扔擲于火舌中,舔舐焚燼,化為香灰。
一爐好灰方能出妙香,爐灰質輕蓬松且助燃,不壓炭還蓄火,持續性均勻燃燒。理灰時容易成形,不會灰末飛揚。而《香乘》記載:千張紙灰最妙。爐中晝夜火不絕,乃是絕佳上品。
千張紙灰是木蝴蝶撲火化為的灰燼,一爐香灰需要的木蝴蝶數量龐大,數以萬計也毫不誇張,是古代貴族才玩得起的紙醉金迷。這樣暴殄天物,隻因這灰燼是爐灰中的上好佳品,能讓炭火綿綿不絕。
火舌不停攀升,留下的灰卻極少,倒像是精衛填海,林翊楠一連将一整罐倒了進去,才得了一些,準備焚香,聊以慰藉。
香料搗成弄末,調勻灑在印盤裡,心随意動,十指連心,篆文選擇了心的形狀,慢條斯理的點上其中一端,香上的心字篆印染着,同時也在計時。
天光一寸寸西移,香霧在山水茶席間浮動。斜陽排山倒海,燦影炫目,陡然将缸中金魚照亮,躍得豔影扶搖,寂滅一霎間,搖尾祈食不得,潛了下去,落日殘霞,香散光滅,屋内徹底暗下去。
林翊楠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門外傳來聲響——
“怎麼燈都沒開,難道,林翊楠沒回家?”時靜螢福至心靈,上回她跟慕斯他們去吃黃焖雞米飯,很晚回家也是這樣。
房間安靜,沉默,鼻間若有似無的一股淡香,時靜螢忽然開了燈。
林翊楠微微低頭,對着倏然亮起的燈不适應地閉眸,開口才發覺自己的嗓音這樣沙啞低沉,“怎麼這麼晚回來。”語調太低,以至于疑問句都變成了肯定句,語氣中多了幾分幽怨。
時靜螢的嗓音卻高昂清脆:“你看,我把你要約的大客戶帶回家來啦!”
朱熙耀從時靜螢身後探出,時靜螢個子高挑,朱熙耀暗歎,時靜螢簡直是白雪公主的身高,襯得她像七個小矮人,走在前面的時靜螢,實在是把她擋了個結結實實。
朱熙耀自诩娛樂圈、名利場見過美人無數,被她那個美近于妖的表弟日夜熏陶,被驚豔的阈值已經被拔成珠穆朗瑪峰的高度,看清他的那一秒,顱内頓時被引爆,留下驚心動魄的餘響。
朱熙耀失聲,怔在原地,或許是因為時靜螢在,他極為自然的将柔軟與溫柔外洩,坐在椅子上也慵懶,眼眸低垂,兩道濃墨的劍眉壓着眉眼,透着一股鋒豔,若不看濃眉,但看五官,實在是明麗而悅人的秾麗。
林翊楠投來的一秒對視,朱熙耀被攫住了心神,仿佛有箭矢紮進她砰砰作響的心髒,莫名燃燒起一股狂熱的虔誠,隻要他輕輕一點頭,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捧出一顆跳動赤誠的心。
修長的指節端着的杯子,更是說不出的優雅,朱熙耀開口問道,“這是蝴蝶杯?”眼神本想落在杯子上更多打量,眼睛卻不願從林翊楠臉上移開。
蝴蝶杯水光潋滟,仍比不上他眉目,傳說中的蝴蝶杯被端在手,杯滿蝶現、酒幹蝶隐的奇巧酒具也變得尋常,“視之宛然,取之若影,幹則不見矣。沒想到朱小姐也認得。”林翊楠微微翹起唇,敷衍着芸芸衆生盲目的愛慕與崇拜。
這儀态真是絕了,朱熙耀精光一亮,陳嘉辭去學表演時,儀态二字困擾他許久。
卡拉揚向舞蹈家請教,如何讓指揮姿勢更迷人時,小克萊伯憑借天賦,将肢體語言變成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學,甚至有人誇耀他的肢體語言就是音樂本身。
可見儀态二字,有多重要。
美男若是含胸駝背,也未免少了幾分意趣,今日一見林翊楠,簡直驚為天人。
雅馨見慣了林翊楠,每次再見都覺得他好看更勝以往,比起朱熙耀那種資深顔狗,她沒那麼好美色,受到的沖擊也不如朱熙耀大,她反而看起罐子中的木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