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可容這會兒咬着牙認賬了,把懷裡的二兩銀子摸出來遞給了陳玄,心裡卻在生氣。
一邊氣陸頌今詭計多端,一邊兒又氣江灼怎麼會有這樣一個麻煩親戚?
他手頭闊綽,把錢掏了出來,那其他剩下的人也不好再抵賴。
不少人心裡嘀咕着,怎麼病了一場,這個陸頌今忽然變得嘴巴這麼厲害,生怕往後這種官司也扯到自己身上。
何況借給江二叔的錢,待會兒就能去江秀才那兒讨回來,眼下先把欠陸頌今的還給他們,倒也不那麼肉疼了。
于是這一會兒功夫從懷裡摸銅闆的摸銅闆兒,回家裡拿糧食的拿糧食,還有的人現場把錢給完,扭頭就往江灼他們家方向去了。
錢順順利利的都收完,人也成功的全都送走,屋子裡終于落了個清淨。
陸頌今仍然躺在床上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隻顧着看着他收錢的夫郎傻樂。
可一旁還站着的村長卻怎麼也沒法把他和之前的陸頌今當做同一個人了。
“陸後生,你這大病一場起來,真是變了不少。”
村長說這話的時候一直上下的仔細打量陸頌今。
陸頌今渾不在意,現在他人家躺在這兒,确實實是病了,也确确實實就是陸頌今這個殼子,誰還能拉出他個不是來?
“您這話說的,換成誰九死一生的從閻王殿走一遭出來也得變個模樣,從前我想着大家的情分,可我病了之後是什麼樣村長你也不是沒看在眼裡。
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都從我這兒借過東西,我心裡都有數,不過您老人家卻沒從我家拿過什麼,那三十文,昨晚借的,今天您自己從桌子上拿走。”
村長歲數不小了,能管着這麼一村子裡大小的事情,自然也是個人精,他隻看着陸頌今,卻并沒動作。
“當然,您要是不在意這點兒閑錢呢,那就算我欠您一個情分,往後有用到我的時候,隻要對我和我家夫郎沒什麼害處,我自然也願意幫您。”
村長這才露出個笑容來,點了點頭。
“果真是不一樣了,還是陳玄有福氣,他這一嫁過來你就能立得住了。”
村長和滿意的看了看兩個人,又忙着回去弄自己家事情去了。
村長這老頭兒也是一把歲數了,往外走的時候聽見那邊兒吵吵嚷嚷的,估摸着今天江秀才家裡要熱鬧一陣兒了,希望别鬧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又要耽誤他的功夫。
屋裡,陸頌今還在心裡嘀咕他剛剛那句話。
要說陳玄嫁給他陸頌今是有福氣,這話真是一點兒道理都沒有。
誰家好人的福氣是嫁給一個躺在床上動彈不了又身無分文,家裡連一顆米都沒有的男人呢?
“藥也喝了,錢也拿了,事兒也解決了,你在家裡待着,我出去一趟。”
陳玄把桌子上的不在少數的錢給整了整,又把一小袋一小袋兒的糧食全提起來,放到糧缸裡去。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陸頌今躺在床上真是心急如焚,好好的一個男子漢,讓自己家夫郎忙前忙後的連根指頭都幫不上。
“好夫郎,你先等等,我有事和你說,說過了你再出門。”
陳玄這會兒沒有耐心再聽他繼續說話了。
他心裡一早就惦記着要趕快去把材料都給弄了才心安。
于是随口的敷衍床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男人。
“好好聽話,有什麼事兒等我回來了再說,不急這一會兒。”
剛說完還沒等陸頌今反駁,他就已經跨着門口走出去,從外邊兒把門都落好鎖了。
陸頌今:“……”
這麼着急嗎?這是急着幹什麼去?
思來想去,陸頌今想着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好陳玄肚子餓了,又要出去挖野菜回來煮一碗吃了。
可是明明現在他們有糧有錢,怎麼還要出去挖野菜?這就是勤儉持家的好夫郎嗎?
真是又傻又節儉,又勤快又可憐的。
陳玄當然不知道躺在家裡的陸頌今腦子裡都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他一出門就目的明确,和現在正忙着各種農作物的其他人不一樣,他直沖着沒人去的荒地裡找那些堅韌的野草去了。
他在娘家的時候,家裡爹不疼,娘不愛,又一大幫兄弟姐妹,哥哥弟弟大都是漢子。
他作為其中最不起眼也最不招待見的小哥兒,整天的叫人罵是賠錢貨,或說他吃飯也是浪費口糧。
不為别的,他這個小哥和家裡姐妹們的命差不多,最終都是要被嫁出去換彩禮的,隻是小哥往往并不好嫁,也沒什麼人願意出大價錢,因此更不受待見了。
于是每每都是陳玄自己做完了農活之後,再去地裡做些編織的東西,每逢年過節到鎮上的時候,悄悄把這些東西拿去換了,買一些好吃的回來。
陳玄從小就能把東西藏的嚴嚴實實,一直等到三更半夜,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鑽到茅房裡邊兒的牆根兒下,自己悄沒聲息的把東西給吃了。
其實能換來的錢并不多,也許隻能買一兩個粗面窩頭,又或者是買幾顆品相不好的碎糖。
但陳玄是從來不和任何人分的,他瞞過所有人隻自己偷偷獨享那一口吃的。
換誰來看都覺得又是惡心又是可悲,可對于當時的陳玄來講,那已經是他能嘗到最好的滋味了。
眼下他男人躺在床上病的要死要活的,一時半會兒是下不來床了,要想指望那個陸頌今是指望不上了。
雖然說現在這人還算有點兒本事,讨來了從前的一些糧和錢,但是坐吃山空的事情,實在叫人心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