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可不是一般好糊弄的小孩子。
對李郎中的藥方,他始終秉持懷疑态度,尤其看到那碗像粥一樣的藥,他根本不屑一顧:“世上哪有這種湯藥?”
九環指着藥碗對他說:“這叫‘藥粥’,屬于藥膳範疇,安哥兒你還太小,是藥三分毒,就得吃這‘藥粥’。”
“哦——”平安恍然大悟,原來古人也會區分兒童用藥啊。
為了恢複顔值,他每天要喝兩碗粥,并保證好好休息,就算早醒,也閉着眼睛養神。當然,他如今這副尊榮實在沒辦法出門,萬一吓到别人,還當是誰家小僵屍從墳裡爬出來了。
他每天都會認真睡覺、洗臉、照鏡子,第三天午覺醒來,阿蠻來找他玩,興奮的指着他的臉:“安哥兒,你的黑眼圈不見了。”
平安跑到鏡子前,黑眼圈果然消失了,那個粉雕玉砌的漂亮小孩兒又回來了。
林月白主仆三個在一旁強忍着笑,還要一本正經的讨論:
“李郎中的法子果真有效,黑眼圈真的不見了!”
“小孩子果然要睡足覺才白淨漂亮。”
“大奶奶,能不能讓李郎中也來給我看看,我最近臉色都暗黃了。”
“可以,李郎中最擅長此道。”
平安聽得一愣一愣,阿蠻和小福蘆盯着他的臉研究了許久。
“娘,你把藥方給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平安道。
“你還不識那麼多字呢。”林月白忙道。
“識了識了。”平安一路追着林月白去了主院。
一家人都到齊了,丫鬟擡上食桌,劉婆子正在擺飯。
陳老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三天沒見到孫子,抓過來便往額頭上親了一口,覺得哪裡不對,又攬到身邊聞了聞,納罕道:“這孩子身上怎麼有股蓖麻油味?”
陳琰:“通便。”
林月白:“潤膚。”
陳老爺愣愣的:“到底是通便還是潤膚?”
“你那鼻子快趕上阿吉了,快吃飯吧。”趙氏為他夾了一筷子蘆筍,堵上他的嘴。
平安警覺皺眉——難怪今天午覺起來總聞到奇怪的味道。
他看向爹娘,兩人目光躲閃,夾菜給對方以掩飾尴尬,結果想到一塊兒去了,筷子打起架來。
直覺告訴他,他被娘親下套了!
“哼!”平安發出一聲暴怒的……小奶音。
被激怒的人類幼崽決定原地黑化,展開更猛烈的“報複”。
次日,他黎明即起,在院子裡簡單熱身,再次闖進書房訪問親爹——書房裡一片漆黑。
他熟門熟路的摸向前院,前院漆黑一片,涼風拂過,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爹呢?
他又摸回東院,恰見馮婆子打着哈欠從耳房出來,去小廚房準備早飯。
馮婆子睡眼惺忪間,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裳小人兒,先是駭了一跳,定定神才道:“安哥兒,你怎麼起來了?”
“馮阿婆,我爹呢?”他問。
“大爺昨晚赴文會回來的晚,睡在西屋呢。”
平安點點頭,轉而摸向西屋,就着昏暗的天光,隻見榻上之人睡得正酣。
平安揉揉疲倦的眼睛,是他爹沒錯啊,可已經卯時正了,怎麼還在睡?
他站在原地歪着腦袋,一時不知該怎麼好。
叫他起床讀書?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任他繼續睡覺?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平安一腦袋漿糊,在椅子上坐下來,實在熬不住,打了個哈欠,趴在桌上睡了過去,一覺就睡到日曬三竿。
他睡得肩膀酸麻,兩隻手臂像灌滿了電視機雪花。
甩甩手,跺跺腳,再一擡頭,他爹剛從床上起來,散着頭發,正懶洋洋地看着他。
四目相對,半晌無語。
“你怎麼在這兒?”陳琰率先開口。
“爹,不起來讀書嗎?”平安率先開口問。
陳琰打了個哈欠:“晚些再說。”
“也不去府學聽課嗎?”平安疑惑道。
林月白恰好進來,向他解釋:“你爹向府學告了假,鄉試之前要多休息,養好身體。”
為了印證妻子的說法,陳琰懶散地往床鋪上一倒,打算再睡一會兒。
平安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畢竟這是記事以來,第一次看到老爹睡懶覺。
接連幾天,陳琰早則睡到晌午,遲則睡到午後,平安心中泛起嘀咕,老爹怎麼突然轉性,日日晝寝呢?
在排除中毒生病受傷懷孕等諸多不利因素之後,平安非常确定這是一件特大好事,決定每天守在西屋門口,将任何打擾老爹睡覺的情況擋在門外。
卻說陳琰整日被平安纏的不勝其煩,隻好另辟蹊徑,趁平安醒着的時候睡覺,睡着的時候讀書。這麼小的孩子,不管他晚睡還是早起,總是要睡覺的。
陳琰在兒子的“守衛”之下,睡眠質量大大提升不說,讀書也更加專注了。
距鄉試僅剩七天時,陳琰用三天時間倒了個時差,收好考籃,便準備次日奔赴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