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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爾給楚姨發了信息,說晚上不用給她準備晚飯,待放學後便跟着程嘉遙走入城市最繁華熱鬧的沿江街。
當他走入一家裝修奢華的酒吧,江稚爾停下腳步。
她從來沒來過酒吧。
對其中的想象盤踞各種負面詞彙。
程嘉遙一把将她拉入:“怕什麼?在這兒你報我名字,沒人敢對你做什麼。”
“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江稚爾露怯。
“這個數。”程嘉遙比畫兩根手指,“他們樂隊正好缺個架子鼓,趕巧了,一個月,兩萬。”
“……”
“我做擔保,還能提前預支工資。”
“……”
江稚爾還是心動了,咬咬牙,跟着他進去了。
酒吧内光線昏暗,但并非特别嘈雜混亂,反倒像西餐廳,這會兒樂隊還未上台,正播放輕快的爵士樂。
中間是橫位旋轉酒櫃,櫃壁鑲嵌白貝母、水晶與鑽石,在燈光下璀璨奪目,放了滿櫃的昂貴威士忌,是很有格調的高檔酒吧,提供給大家消遣放松或私密談事的環境。
這樣的氛圍讓江稚爾稍稍松下心神。
程嘉遙帶她去後台,當地一支小有名氣的樂隊正做演出前準備。
“瞧瞧,給你們請救兵過來了。”程嘉遙顯然和他們相熟。
衆人回頭,考究的視線齊齊落在江稚爾身上,而後調侃道:“我的程少爺,你确定這小妹妹會打架子鼓?這細胳膊細腿彈棉花都費勁兒吧?”
程嘉遙也不管江稚爾到底會多少,先替她把牛吹出去:“待會兒你可别跪下來拜師學藝!”
江稚爾:“……”
樂隊原先的架子鼓手玩滑闆時摔傷手,實在沒法,隻能硬着頭皮讓從沒打過配合的小姑娘上。
江稚爾坐在架子鼓前,個子那樣小,幾乎要被鼓面淹沒。
大家都不抱希望了。
可當第一個音砸下,伴随铿锵有力又斷點極利落的鼓點,衆人齊齊愣了下。
就連台下的程嘉遙也愣住了。
昏暗迷離的燈光下,小姑娘垂着眼,手臂高高揚起又迅速落下,鼓點踩着間奏點接連不斷,由輕至重,循序漸進,輕而易舉讓人心跳加速。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配合完美的演出。
最後一個鼓點重重落下,收聲幹脆,而後萬物俱靜——
又過兩秒,台下爆發陣陣響聲。
程嘉遙為首,兩手捧嘴邊喊“爾爾牛逼!”
樂隊主唱也将她領至台前,跟鼓掌的聽衆們介紹:“這是我們新來的小鼓手,叫——”
叫什麼?
他也還沒來得及問。
“江稚爾。”她湊過去低聲。
“江稚爾——!”
由程嘉遙帶頭,他身邊那群狐朋狗友也都高聲齊喊,引得酒吧内不少人都紛紛看去。
江稚爾哪兒見過這架勢,一下子臉通紅,恨不得扭頭就下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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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後面幾天,江稚爾向物理補習老師請假,日日都去那家酒吧打架子鼓。
幸好最近程京蔚回家也晚,江稚爾一結束演出就回家,趕在男人回來前進家門,僥幸沒被發現。
隻是她還是低估了她二叔手眼通天的能力。
他如今正式接手程臻集團,有的是人盤算研究他的方方面面,以求對症下藥,讨得歡心。
于是風言風語自然就傳到程京蔚耳中。
風言風語不夠,還附帶一則視頻,鐵證如山。
視頻中,一襲白裙的小姑娘在幹冰煙霧缭繞的舞台打架子鼓,長發披肩,順着打鼓力道海藻似的長發滾滾波動,别樣的清純與生命力,像一朵最生動的池中荷。
這則視頻已經在當地短視頻軟件中還小火一把,上萬點贊。
盡管煙霧與光束中江稚爾的臉并不清晰,可程京蔚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錯不了。
男人靠在椅背,看了第二遍視頻,而後撥通江稚爾電話。
響了半分鐘,終于接起。
“喂,二叔?”小姑娘聲音有些喘,似是跑過。
“回家沒?”
“還沒……二叔你到家了嗎?”
“沒,我今天或許會晚些。”
小丫頭實在沒有騙人的天賦,聽完這句明顯長長舒出一口氣。
“現在在哪兒?”
過了數秒,她語調含混地支吾道:“在、在補課,物理老師那裡……”
“行。”
很好。程京蔚不戳穿,慢條斯理道,“那你先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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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天有VIP顧客生日點歌,演出結束得比往常要晚半小時。
江稚爾如今和大家也都熟悉了,樂隊這些人和她性格雖大不相同,但都很好相處。
彈貝斯的姐姐今天還給她化了個妝,不讓她照鏡子,隻說特漂亮特朋克,其他人哄笑一片,都誇好看,推着她直接上台。
江稚爾打算卸完妝就立馬回去。
“爾爾。”主唱林淩叫住她,“一會兒一起去吃夜宵啊。”
“你們去吧,我要回家了。”
“沒事兒,偶爾一次,家裡應該不會說吧,再說了,你讓阿遙給你打掩護。”林淩胳膊撞撞程嘉遙,“是吧?”
程嘉遙斜睨人一眼。
江稚爾看不出就罷了,他還看不出這麼多年就白混了。
林淩這眼睛都沒從江稚爾身上下去過。
程嘉遙也不知怎麼,就是不太爽快。
好像自家白菜被人盯上了。
他緩緩呼出一口煙,慢條斯理說瞎話:“聽說二叔剛離開公司。”
“真的?!”果不其然,江稚爾大驚失色。
她扭頭就匆匆往外走,連妝都來不及卸。
剛走兩步,忽地急刹住腳步。
從門口經過一個熟悉身影,江稚爾甚至都沒細看就猛地回頭,疾走兩步,一下撞入程嘉遙懷裡。
程嘉遙吓一跳,隻堪堪将夾煙的手拿遠了些,免得燙着。
“幹嘛?”
“二叔,是二叔。”小姑娘悶聲急惱。
程嘉遙擡頭,正好撞上程京蔚的視線,後者不知什麼時候看到的,朝他輕輕側了下頭,算打招呼。
“……”
程京蔚撥開人群走上前:“這位是?”
“……我女朋友。”程嘉遙下意識擡手,虛攬住江稚爾的背。
程京蔚視線跟着他那雙手,輕挑眉,伸手:“你好,我是程嘉遙的二叔,程京蔚。”
換作平時,就程嘉遙那換女友的速度,程京蔚斷然不會如此大張旗鼓自我介紹。
江稚爾隻覺得後脊僵硬,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
小姑娘怏怏轉過身,垂頭喪氣,軟聲軟氣:“……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