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偏偏對她這般溫柔呢?
溫爾望着玻璃窗外的夜,清冷的月,此刻在她眼裡都化作了宋豫璋的模樣。
“好晚了,”她輕聲說,“宋豫璋,我困了,你早點休息。”
“嗯,去睡吧。”
躺回床上,她依舊清醒。
一個多小時的通話時長,手機在胸口處滾滾發燙。
*
本想借着這通電話留下的好心情去入眠,然而她根本睡不好,不時地驚醒。
一直懷疑門沒鎖上。
擔心有人推門進來,鑽進被窩裡摸她。
惴惴不安,不肯入眠。
在第四次掀開被子下去檢查門鎖時,手機屏幕亮了,在昏暗的房間裡,這陣亮光格外刺眼。
是一條附帶照片的微信。
03:24
宋豫璋:晚安。
一張照片,圓圓的月亮挂在夜裡,幾顆零散的星子。
溫爾茫然點開照片看了許久,心頭震顫。
宋豫璋來宣南了?
因為今夜的朔城,小雨,沒有月亮。
淩晨時分,教人情緒高漲。
溫爾情不自禁地給他回了電話。
對方接的很快,“沒睡嗎?”
“醒了。”溫爾光着腳踩在粗粝的水泥地闆上,走到窗邊,朝外看去。
明月西行。
“再睡會吧,還早。”宋豫璋音色淡和。
她說:“睡不着。”
“那你下樓吧,我們見面。”宋豫璋聲音含着很輕的笑意,稍縱即逝。
“現在?”溫爾也彎起嘴角。
安靜的夜色,笑意撩人。
宋豫璋不答。
其實,溫爾在那張月亮的照片上已經找到了答案。
除去月亮和星星,也有老舊的樓頂,和幾盞昏老的燈光。
再熟悉不過的老房子。
宋豫璋就在樓下。
如果她已經睡着,沒有看手機呢。
那他會一直在樓下等着嗎…
等她?
突如其來的好心情,心間的小獸踮起傷痕累累的腳尖在跳舞。
溫爾眼中含笑,挑了一條墨綠色半袖長裙,優雅的方領,漂亮的鎖骨,盈盈細腰,荷葉般的裙擺下是一雙白皙纖長的小腿。
她推門出去,不期然地撞上杜雅芳站在衛生間門口。
四目相對,杜雅芳臉上凄惶的神色來不及收,看着女兒穿着體面的長裙,眼裡有笑。她這才反應過來,溫爾早不是記憶裡瘦弱的少女了。
杜雅芳扯了扯嘴角,朝溫爾勉強笑了笑一下,這個點要出去嗎?
杜雅芳想問,又不敢問。
溫爾主動開口:“我朋友來找我。”
杜雅芳點頭,踟蹰道:“外面冷,我給你拿件外套。”
“不用了媽媽,你早點睡吧。”
杜雅芳诶了聲,“這麼晚了,注意安全。”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習慣地将溫爾送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
寂靜的廊道裡,溫爾回頭看去,杜雅芳站在身後幾步,後面是打開的門,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一小方天地。
溫爾沒由來的眼眶一酸,回身抱住垂垂老去的杜雅芳。
她咽下哽咽,隻笑着說:“媽媽,我今晚不住家裡,不會進衛生間。”
“所以,你不用再起來了。”
“安心睡一覺吧。”
杜雅芳身體僵了一下,手緩緩地拍了拍溫爾的後背,唇瓣動了動,說不出什麼,隻嗯嗯了聲。
“我朋友是好人,知道我回宣南,喊我去吃飯。”
“媽媽,不要擔心我。”
杜雅芳低着頭,拍拍溫爾的手,聲音低啞:“去吧,去吧。”
走廊盡頭,溫爾下了樓梯。
她還是能感受到杜雅芳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直到再看不見。
鞋跟在地面發出輕響,彙成一支心上的小調。
溫爾情緒很微妙,既陰暗低沉又亢奮期待。
因為她回來了,媽媽也睡不好覺吧。
這個家裡,不是隻有她一個被過去糾纏吞沒的。
樓下豎着一盞掉了漆皮的路燈,從溫爾搬來的時候就在,隻能照亮一小塊。
夜裡氣溫低,涼風陣陣,月光傾斜。
溫爾經過庭中間的桂花樹,走向路燈下的男人。
宋豫璋單手插兜,望着她從黑暗中顯出身形,不急不慢朝自己走來。
他擡手,将身上的外套披在溫爾身上。
肩上一暖,她朝宋豫璋一笑,而後回頭望向遙遠的樓上。
亮着的燈,開着的門,發頂斑白的女人扶着掉漆的欄杆望向路燈下的女兒。
溫爾朝杜雅芳揮了揮手。
媽媽,我找到朋友了。
今晚你安心睡吧。
宋豫璋順着溫爾的目光擡眼望去,看見一位中年婦女,他微微颔首。
“你怎麼來了?”溫爾朝宋豫璋彎起好看的眉眼。
他淡聲依舊,垂眸凝視着她,“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