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爾手裡的湯匙在碗裡發出清脆的碰響,有些不解地望向他,“你沒公事要辦?”
宣南這邊據溫爾了解的,有家規模挺大的工廠就是宋氏下面的,他不去視察一下?
宋豫璋道:“不用,我放假了。”
溫爾一笑。
難得,大忙人還會給自己放假。
她到底還是沒有拒絕,他硬說一起,那就一起回去吧。
宋豫璋昨晚車就停在樓下,他查她的底細也是易如反掌。
往事再爛,她亦有錯。
沒什麼好遮掩的。
“也行,我先跟你說好,”溫爾垂眸,三兩口喝碗粥,放下湯匙,正兒八經地望着對面的男人,“我妹妹身體不好,你要理解一下。”
宋豫璋擡眼,微微詫異。
她是要帶他回家?
想來溫爾是誤會了他話裡的意思,宋豫璋說的一起,是指送她回去。
初次登門,不能這般随意,更怕失禮冒犯。
溫爾沒錯過他眼中驚訝的神色,他什麼意思?
是在介意書音身體不好?
“算了,我自己——”
“我吃好了,”宋豫璋打斷了她的話,起身看向她,“要幾點回去,現在出門嗎?”
溫爾努努嘴,被他打斷也就沒好再說下去。
她隻嗯了聲。
*
一開始溫爾沒發現,路線不是回和月巷的路。
車停在市中心的商場車庫。
被宋豫璋拉下車時,溫爾這才明白他的意圖,忙回車裡找了隻口罩戴好,再三強調:“不要買東西,隻是吃個飯,不要買東西,真的!”
宋豫璋扯唇一笑,眼底幾分淡淡的溫柔,“我沒在宣南待過。在朔城那邊沒有第一次上門就空手的道理。”
“……”溫爾想到卡裡的一長串零,無語凝噎,“你給的夠多了。”
宋豫璋聞言輕笑,牽着她走,冷清的音色含着一絲笑意,“那是給你的,不一樣。”
随她怎麼說,宋豫璋也不打算改變想法。
溫爾無法,隻好随他意了。
看了眼在選翡翠的男人,溫爾走去一旁跟杜雅芳打了通電話,提到要帶一位朋友回來吃午飯。
杜雅芳腦子裡一下就浮現出昨夜的青年,天色太暗昨晚沒看清容貌,但看身形是個又高又瘦的男人,氣質卓絕。
她緊張又欣慰,問她朋友的口味,忙活要再去買點菜,怕招待不周給女兒添麻煩。
溫爾聽得耳根發燙,再三解釋隻是朋友。
杜雅芳笑着說‘媽曉得,曉得’。
早知道就不說要回家了,也省了這一出鬧劇。
聽着杜雅芳在手機裡報菜譜,溫爾都忍不住笑了。
她是攔不住興高采烈的母親,如同攔不住想登門做客的宋豫璋。
挂了電話,溫爾擡手捂住眼睛。
無所謂,世界會爆炸。
沒什麼好尴尬的。
“累了?”宋豫璋将禮品放到後備箱,繞到前面給溫爾開車門。
溫爾坐進去,他順手給她系上安全帶。
一擡頭,溫爾正對上男人俊美清貴的面孔,睫毛輕顫,側頭移開視線。
她小聲提醒了句,“我頭一回帶朋友回家吃飯,我媽可能有點開心…嗯,你别誤會。”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他。
誤會什麼?
宋豫璋眸光轉暗,若有所思地看着溫爾。
中秋。
頭一回。
帶朋友。
回家。
吃飯。
這幾個詞組在一起,在老一輩眼中,意思是再直白不過了。
宋豫璋又豈會不明白,隻靜靜凝着近在咫尺的那張小臉,看出她窘迫的神情。
他嗯了聲,“沒什麼好誤會的。”
一開始是覺得倉促,怕失了禮數。
但,沒想過要拒絕跟她回家吃飯這件事。
根本談不上誤會。
在他心底,本就是這樣理解的。
溫爾與他對視幾秒後先敗下陣來,輕咳了聲,“要不,還是我自己回去吧,我覺得有點尴尬,怪怪的。”
本來就不清不楚的關系,現在像什麼樣子。
宋豫璋問:“那阿姨那邊,你打算怎麼說?”
“這簡單,”溫爾眉心舒展一笑,張口就來,“随便找個借口吧,就說你突然被喊去加班?”
“呵,”宋豫璋很輕地笑了聲,“是不是有點随意了。”
他看着溫爾,“阿姨隻會覺得是我不想去吃飯,怕我介意?”
介意什麼,他沒說。
溫爾心知肚明。
介意書音是個傻的,杜雅芳是個瘸的,介意這一家人差點背上人命官司,去老家警察局一查一個準的那種。
溫爾想起電話裡,杜雅芳欣喜的語氣,是這些年少有的、發自内心的喜悅。
如果這位朋友突然不去了。
杜雅芳肯定會反思自責,認為家庭會繼續拖累溫爾,拖累一輩子……
溫爾不想讓母親誤會,盡管她無法擺脫原生家庭的稀碎破爛,但在杜雅芳面前,她還是願意保留仁慈善良的一面。
假裝,過得很好,不被過去困擾。
見溫爾沉默地低頭,垂着眼不說話,纖細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晦暗的陰影,臉上神情暗淡,宋豫璋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無聲歎了口氣。
他淡聲笑着說,“一直都是我給你做飯,我也想嘗嘗阿姨的手藝。”
話由他說成委屈巴巴的模樣,溫爾再沒好拒絕下去。
細細想來,兩人獨處時,要麼在外面吃,要麼是宋豫璋自己做。
而她,是會做飯的。
一直沒下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