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12.31
-許醫生,我想上大學,再見啦。
-珍珍痊愈,出院。
那是八年前的溫爾,十八.九歲,在宣南最大的會所裡賣酒。
放棄了改變人生的高考,從年級第一的學神,改名換姓躲到了偏遠的宣南讨生活。
她壓力大到了極限,不斷反思着自己的過錯,自我厭棄,和對家人抱着複雜濃烈的感情——
甚至買過農藥。
想要一家三口早死早超生。
但她還是太年輕,一邊被生活逼得想立馬去.死,一邊又舍不得還沒到來的未來,盡管她不再懷有期待。
卻還是忍不住幻想,想被命運善待一次…
想繼續熬着,想哪一天攢夠了錢,治好了妹妹,她就不欠媽媽和妹妹的了。
她就可以去見識自己的人生。
當一隻自由的小鳥,葬在森林的最深處,安靜地别去打擾她。
宋豫璋沒見過那時的溫爾,但他們在高考結束後有着大抵相似的人生,一樣讓人對未來失去耐心和期待。
宋豫璋從退休的許醫生口中聽到的隻言片語,是揭開傷口的一隅。
許蘭芝說,‘那麼小那麼瘦的一個小姑娘…笑眯眯地和我說她的病好了,說她成績很好,隻等錢攢夠了就去上大學…我一直都記挂着她,隻希望她還能活着,活得輕松點。’
*
月光透過窗簾,銀杏葉投在窗戶上,絲絲縷縷,夜色無聲。
溫爾跪在床上,跪在宋豫璋身前,仰頭看他。
“宋豫璋,你會不會覺得我有病?”
她身上披着這層破碎的月光,昏暗又清冷,褐色的瞳眸望向宋豫璋許久。
她在等他的回答。
将你按進浴缸裡,讓你窒息痛苦。
又在深夜将熟睡中的你叫醒,拉着你做.ai發瘋。
反反複複,情緒不由己的我。
會不會讓你覺得,是病态的?
“珍珍。”
宋豫璋喉嚨苦澀,說不出的心痛。
他垂眼,目光柔和,溫暖的大手落在她涼涼的發頂,指尖力道輕緩地從上往下順着絲發走。
“所以呢,你會不會覺得我有病?”溫爾焦躁地重複了一遍,内心的惶恐遠勝過對于他口中答案的期待,偏偏又固執地想聽到他的答案。
哪怕是騙騙她。
“沒有生病。”宋豫璋認真地回答,一隻手扶着她側臉,指腹輕輕刮蹭着她的臉頰,缱绻溫柔的動作在此刻極盡虔誠。
他說,“你隻是睡不着覺,有點失眠罷了。”
溫爾心如明鏡。
宋豫璋不可能覺察不到她某些時候的反常,時高時低的情緒,将他按進浴缸底下的瘋狂。
但他不認為她有病!
被認同的感覺。
真好。
溫爾朝他露出真心實意的微笑,忍不住直起身來,在他漂亮的唇上印上熱吻,又輕又快,帶着輕快的氣息。
“可是,宋豫璋。”溫爾褐色的瞳眸浮起亮色,是窗簾流動的月光飄落在眼眶邊。
“這樣的我躺在你身邊,會不會打擾到你,讓你覺得困擾?”
她在說失眠,又不止在說失眠。
“不會。”他的回複,幹淨利落。宋豫璋溫和地看着她,“你在我身邊,我會很開心。”
溫爾望着他身上的幾縷月光,讀着他唇瓣的啟合,簡單的字音重重地撞進心髒,填滿了她所有空虛缥缈的情緒。
“真好,”她笑了一下,“宋豫璋,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