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華獎結束,溫爾回了崖沅,宋豫璋沒一起。
溫爾下了飛機,從包裡掏證件的時候發現包裡多出一個信封。
晚上回去打開,才發現裡面是幾張照片和卡片。
照片裡是風吹開窗簾的陽台,種了一排月季,陽光彩爛。
還有幾張是裝修溫馨的客廳與卧室。
卡片上寫了6個數字,看上去像是密碼鎖。
什麼意思?
宋豫璋給她買了套房?
溫爾沒想明白,将這些東西拍了個照發給宋豫璋。
許久沒有回複。
她便先去洗了個澡,出來時手機正好響了。
溫爾心中一動,快步回房拿起手機,待看清屏幕上的備注時愣了神。
是他?
遲疑了片刻,她才拿起手機走到陽台邊。
今晚的月亮,很圓很大。
鈴聲斷了又響,響了又斷,像一首缺了樂譜的斷章,磕磕絆絆地吟唱。
在第四次響起時,溫爾才接聽。
她沒說話,靠着欄杆望着被夜色裹挾的城市,處處明燈,靜谧迷人。
聽筒裡男人的聲音依舊清亮悅耳,大概是對方遲遲才接電話,他聲音中透着一絲謹慎的意味,“溫爾?”
溫爾心淡如水,“這麼晚了,有事嗎謝老闆?”
謝明儀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聽到她的聲音便覺得美妙的不可思議。
“呵,”他扯唇輕笑,“沒事就不能打你電話,我們不至于這麼生疏吧?”
溫爾:“行。”
謝明儀道:“最近過得怎麼樣?”
溫爾:“睡覺,起床,拍戲,吃飯,補妝,拍戲,複盤,下班,回家,吃飯,睡覺,起床,拍戲。”
聽着電話裡她倒豆子似的在說,也不是沒聽出她生硬的口吻,謝明儀隻做不知,繼續含笑說道,“和我離開前也沒什麼不同,在劇組玩得順心嗎,有沒有人給你使絆子,像盈歌那樣的。”
溫爾回了幾句。
氣氛愉悅了不少。
她卻在思忖,謝明儀這個點給她打電話的意圖。
是不是發現她和宋豫璋早就有接觸了?還是說,借這一通電話來打聽她有沒有去勾搭宋豫璋?
再者第三種可能,他閑得慌。
謝明儀兀自跟她說起了在意大利參加比賽的事,他的車隊在好幾站的比賽中都獲得了不錯的名次。
溫爾以前刷到過謝明儀參加比賽的視頻片段,她并不懂這些,眼下聽謝明儀說着在國外的比賽,她思緒漸漸發散,想着意大利的風景怎麼樣,月亮是不是和國内一樣,很大很圓。
或許他聊風景,溫爾還能說上幾句,不熟悉的領域,也是不感興趣的領域。
以前是因為謝明儀是她的好朋友,她才會去了解一下他的喜好,看幾場他的比賽。但自從那件事後,溫爾便不再去關注了。
許是溫爾的回複過于簡潔冷清,謝明儀抿唇,壓下了喉嚨裡呼之欲出的話。
他不再說下去了,但話堵着嗓子眼又疼又癢,恨不得用手撓破皮,撓出血才好。
想點上一支煙,用煙草濃烈的氣息去壓下那最後一句話。
——你不用去認識宋豫璋了,來看我比賽吧。
謝明儀沒點煙,唇抿成了一條冷肅的線。
這次出國,在一個個想起溫爾的夜晚裡,香煙早已戒掉了。
聽筒裡隻餘風裡的呼吸聲,間或有海浪拍岸的嘩啦。
是在海邊嗎?溫爾有些走神地想着。
聽了會兒風聲與海浪聲,太過安靜,她有了困意,打了個哈欠,“你還有事嗎?”
黃昏夕陽落在深藍如綠的海面,幾隻白鳥掠過淺灘,細細的白沙反射着微光。
謝明儀面朝無邊的大海,心空的厲害。
海風腥鹹,将他嘴邊的話都吹散在風裡,一聲聲拍打着手機,無言地傳遞給手機另一頭的人。
謝明儀笑了聲。
他又恢複了往日的雲淡風輕,轉了話題,“盈歌這事我知道了,不用擔心,我幫你解決。”
溫爾眉毛一擰,她并不想再欠謝明儀什麼,再者這事宋豫璋已經幫忙處理了。
她當即拒絕,“不用,我會看着辦吧。”
謝明儀道:“你能怎麼辦?”
以他對溫爾的了解,并不信她有能力和資源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左右不過是去求一些圈内人。
聽出謝明儀的言外之意,溫爾沉默了良久。
陽台上有風吹進來,外面的樓房滅了幾盞燈。
遠處夜空被星子點着了,有一輪圓圓的月亮在天上。
溫爾淺淺笑了下,“今晚的月亮,比我們上回在山上看到的還要大,還要圓。”
謝明儀問:“哪一次?”
他帶她看過兩次月亮。
一次是農曆的七月十三,他的生日。
還有一次,不提也罷。
“最後一次呀。”她聲音比風要輕柔,帶着一丁點的笑意,比晚風還要令人沉醉。
謝明儀隻覺得心傷凄涼。
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卑鄙。
他不應該将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他明明是想靠近她,卻又不想在這個時間點去承認自己真的動了心,将她推開一小會。
而她,再也不會陪他看月亮了。
離開了他,溫爾說她看到了月亮。
更明亮,更圓滿。
長久的沉默之後。
溫爾将垂到臉龐的絲發攏到了肩後,主動開口,“所以呀,謝老闆,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
她說不清楚,以為不會難過,但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溫爾本來想說,我過得很好。
但又覺得,沒必要告訴謝明儀這些。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第一次遇見謝明儀的那晚。
她蹭着謝明儀的流量,有點矯情做作。
謝明儀提議送她回去,吓了她一大跳。
後來,她問謝明儀,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謝明儀說不是。
想到謝明儀第一次帶她去看月亮,他們在山上抽煙,他拿走的生日禮物。
又想到他們最後一次看月亮。
她最後一次問謝明儀——
謝明儀,你是不是喜歡我?
謝明儀沒有回答她。
但他躲避的眼神出賣了無法遮掩的心事。
謝明儀和她是一樣的人。溫爾心知肚明。
她以前可以和謝明儀随時随地地約飯,山上兜風,私趴玩樂……那都是基于謝明儀不喜歡她,隻是作為朋友,他亦沒有半點感情的逾越。
這樣,溫爾不會有壓力。
但當謝明儀越過了朋友的界限,想走男女感情的線路時,溫爾隻會更上前一步,早早地關上門。
她清楚自己隻是把謝明儀當朋友。
在明确謝明儀喜歡自己後,她無法再與他更多交往聯系,無法回應的感情落在自己身上就像一座大山。
令溫爾倍感壓力。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很别扭,會讓喜歡她的人覺得不舒服。
可是,她不穩定的精神狀态決定了,她對男人本來就沒耐心。
也沒什麼信任。
*
朔城
宋豫璋落地就被在機場等候的車輛接回了老宅,跟老爺子彙報這次去瑞士的經曆。
宋老聽完,撇開茶葉喝了一口茶,點了下頭。
就算宋豫璋做得再好,他也從來不會誇贊一句,在他看來能力是宋家子弟該具備的最基本的能力。
宋老擺了一局棋,宋豫璋坐在對面。
你來我往,茶水沁香。
“瞿樓江那塊地是怎麼回事?”宋老落子,擡眼看向大孫子。
宋豫璋面上沒什麼情緒,眼中亦無波瀾,語氣平淡,“目前有12家地産公司買了标書,不用操之過急。”
宋老又落一字,似笑非笑地擡了擡眼皮,“連裕華這種,都參與進來了?”
宋老看似在嘲諷裕華,實則是在訓斥宋豫璋辦事不利,還沒穩穩拿下瞿樓江17号地。
宋豫璋平淡,“我已經安排李昱去跟這個項目,不會出問題。”
宋老落了一子,語氣涼薄,“這點事都辦不好的話,李昱可以走人了。”
李昱是宋豫璋的人,言外之意無需點破。
棋子點落之間,厮殺不休,時針繞過了十一點。
宋豫璋不計較這點輸赢,姿态從容地輸了半子。
“還是爺爺更勝一籌,”他順勢站起來,與老者禮貌地告别,“夜深了,爺爺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豫璋。”宋老叫住了已經走到門邊的人。
宋豫璋手落在門把手上,沒有轉身,隻用□□孤高的背影對着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