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陳阿三心底氤氲,濕哒哒一片。
可他還是氣鼓鼓的,不滿。
大抵這些天,陳阿三的照顧,顧小滿看在眼裡,嘴上未說,卻心裡明了。可她還有大仇要報,這些天雖好,但一輩子那麼久,她不可能待在這裡。
顧小滿的話,剛好點到了陳阿三的心事。他雖霸道,卻不是明目張膽不講理的人。自知沒理将顧小滿留在山上,心裡很不是滋味,一滴滴濕熱的眼淚,融進了他的衣領裡,他放開顧小滿,固執起來,想要問清楚她的心意:“你是必須要報山下的仇,還是隻是不肯與我住在這山上。”
鍋裡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熱氣蒸騰。
顧小滿與陳阿三四目相對,卻不知說些什麼。
顧小滿閉口不答這個問題,陳阿三垂頭喪氣坐在吊鍋面前挑火煮飯,火紅的焰映在他的眼裡,遮住了寒意。顧小滿知道自己必須下山。修道成仙之人還講究,先斷紅塵,舍七情,放下屠刀呢!她娘親死了,至親之人殺她,她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
“随你吧!我本也不是不放你下山,我會武功,下山快,你若自己下山,怕是清晨在山頂,晚上才能到山下,現下已是傍晚,你下不去。”
顧小滿擡頭望着藍天白雲,站着這裡往山腳看,看了許久。
是顧遠山殺了趙秋妍嗎?
不姓顧,她可以姓趙,姓陳。
身份地位,她本就不稀罕。
次天一早,顧小滿便收拾好了要下山。
隻是一出洞口,便被山頂凄厲的寒風勸退,山上本就寒涼,她自幼就喜熱懼寒,前些日子雖保住了一條小命,卻也傷的厲害。
陳阿三說,要不是他的蛇膽,她好不了這麼快。想到這兒,顧小滿看向了睡在草堆上的男人。她從小金尊玉貴,離不開人照顧,陳阿三很細心,抵得上三四個小丫頭。
陳阿三明知她今日要下山,依舊沒起來送她,顧小滿嬌氣勁又上來了:“居然還在睡,都不送送我。”
“是你自己要下山,還指望我送你下山,你明知我不想你下山,還想我送你,是不想下山了?”躺在草墊上的陳阿三說:“我不願送。”
就因為他不想她下山,而不送她。
顧小滿想知道,他每天跟狼群待在一起,是怎麼學的這樣,明嘲暗諷,陰陽怪氣,小氣古怪,蠻不講理。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下山,我隻是怕,我現在下山,晚上到不了山底。”識時務者為俊傑,顧小滿怨道:“你為何住的這樣高。”
“....那你下山吧,我...”
“你今日不下山了,我能跟你一塊嗎?”
陳阿三體格強壯,熟悉山裡的地形地貌,而且他會輕功,跟他一起下山,不求快,隻求能安然無恙:“想讓我護送你下山,那你說你是誰?”
顧小滿覺得沒必要瞞着他了:“我就叫顧小滿,我父親是當朝首輔,顧遠山,我是顧遠山與發妻趙秋妍趙氏的女兒,乃是首輔嫡長女。”
“昨日街上的是你的什麼人?”
“顧姝蕊。”
“我送你下山,然後呢?”
“我一定要下山的。”顧小滿避而不答。
“哦。”顧小滿心裡的仇恨肆意瘋長,隻換來陳阿三這一聲冷淡的回應。
“我要下山。”顧小滿還是想陳阿三送自己下山。
“你要下山,管我什麼事,那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如果跟我有關的話,除非你跟我有關。”
這話顧小滿聽的明白,陳阿三是想找她要個名份。
顧小滿毫不猶豫跪下:“恩公在上,請受小女一拜。”
陳阿三瞪着顧小滿,翻了個白眼:“哼!”
顧小滿:“……”
“都說顧二小姐弑母殺父,如今山下都在找顧二小姐。”陳阿三指着顧小滿:“也就是你。”
“??”顧小滿不可置信望着陳阿三:“什麼意思。”
顧小滿久居書案,不明白如今怎麼是非颠倒了。她居然變成了二小姐。
陳阿三懶懶的叼着一根稻草:“有人在找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顧小滿想起《趙氏香譜》還在她這兒。
她怎麼能忘了,虧趙秋妍還在時特意叮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