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小滿傷好的差不多，已在山中待了半月有餘。

在這裡的日子平淡粗糙。陳阿三偶然會出去打獵，行乞，然後買一些顧小滿會用到的東西。自從顧小滿來了之後，這個山洞多了厚厚的遮風簾，石床上鋪了許多軟和清爽的稻草，桌子上多了茶具茶葉，牆上挂了花布，角落放着鮮花，日日更換着。

陳阿三問顧小滿身上是什麼花香，顧小滿告訴他茉莉。

有陳阿三在身邊叽叽咕咕，顧小滿心情好了許多。偶爾心傷舊疾并發，飯都吃不下，整日整日哭，如今話越來越多了，看着像是願意活下來了。

顧小滿慢慢接受了事實。

陳阿三嘴上嫌棄她，但把她照顧的很好。顧小滿從未說過喜歡什麼，陳阿三獨自擺弄那些女兒家的東西時與顧小滿閑言碎語聊着，問出很多話來。她現在無處可去，報了仇，隻能去江南找舅舅。

陳阿三告訴顧小滿他是在狼窩長大的，十歲時才接觸人，學習做人。看着顧小滿一臉震驚的樣子，陳阿三站在石洞門前有模有樣嚎叫了幾聲，半會兒，顧小滿就真的見到了狼。

母狼大着肚子，要生了。老狼骨瘦如柴，看起來死期将至。

顧小滿怕的嚷嚷着，卻忘了自己已經沒有家了：“我要下山，我要回家。”

陳阿三揮手，狼便嗚嗚兩聲，走開了。

陳阿三豎着食指拒絕，搖頭晃腦：“我跟你說了我的事，你呢？告訴我，必須全部！”

少年敢這樣強勢的要求，隻因為料定了姑娘柔弱走不了。隻是陳阿三想錯了，顧小滿知道，不管山多高，她早晚有一天都會離開。

半個月裡，顧小滿看清了陳阿三是個锱铢必較臉皮超厚的無賴。在沒人的深山老林，她離不開人照顧，隻敢順着陳阿三的話，顧小滿說：“我會制香。”

陳阿三點頭，示意她顧小滿接着說：“嗯。”

兩人并肩坐在洞門口曬太陽，顧小滿開始半真半假說起自己的遭遇：“我制香十分厲害，我的繼母妹妹因此要殺我。”

陳阿三不在乎這些：“你可有婚配。”

顧小滿看向陳阿三：“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不會以身相許，我并不喜歡你，等我傷養好了，我便會下山。”

陳阿三漆黑的眸子裡，多了兩點星，随後低頭，不再固執的盯着顧小滿的臉看。他不樂意了，完全沒想到顧小滿會執着下山：“下山做什麼，山下有什麼好的，我下山九年有餘，都沒發現山下到底有哪裡好，山下的人，太奇怪了，他們很多行為我都看不懂。”

顧小滿最終還是不忍心讓陳阿三傷心，這人雖性格強硬，心地卻非大惡之徒。她像陳阿三盯着她一樣看着陳阿三的眼睛，堅定沉着，說出了壓在心裡數日的恨：“她們殺了我娘親，我放不下。”

少年興緻盎然拍着胸脯對姑娘保證：“我可以幫你殺了她們。”

顧小滿欲言又止。

陳阿三承諾：“我是認真的，我可以幫你殺了那些人。”

顧小滿隻道：“我的仇，我自己會報。”

陳阿三明白了，但不在乎：“……”

又過了兩三天，下了雨。陳阿三從山下回來，渾身濕透了，拎着魚跟雞，還有新鮮的菜。後背的竹簍裡是蛇，懷裡護着給顧小滿做的衣裳。

顧小滿拿着衣服看，暗自下定決心，等雨停了，山路好走了，她就下山。陳阿三這麼殷勤，再晚些，怕走不掉。

陳阿三燒水開始給熬湯，他說：“今日山下好像發生了大事。”

顧小滿随意搭話：“什麼事？”

陳阿三：“其實我原本是不在意的，隻是今日有一位人們稱為顧家大小姐的在天瑾街大道跪着，怪隻怪在，那大小姐居然與你有五六分相似，我就多看了兩眼。”

說罷，陳阿三掃了一下鼻子，悄悄觀察顧小滿的反應。少年沒說，他問了許多人，聽了許多話，知道了顧小滿是誰，家在哪。

顧小滿心緒萬千，不用想也知道，陳阿三所見所說，與她六分相似的“顧家大小姐”是頂替了她的顧姝蕊：“我要下山。”

陳阿三果斷搖頭：“不行！”

顧小滿不顧阻攔，推開攔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卻未推動。顧小滿一擡頭，望着陳阿三的那雙眼睛，倔強中參雜着嫌惡，淚水盛在通紅的眼眶裡，顧小滿出聲呵斥：“滾開。”

這點恐吓自然吓不住狼崽子，陳阿三不退反進。顧小滿執拗的要下山，不一會兒，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滴。少女哭的雙眼通紅，眼裡直白的恨意勾起了陳阿三的注意，他見過最多的便是顧小滿膽小害怕的樣子，這個眼神...

陳阿三猜了十之八九，還是好笑的問：“就因為我不讓你下山，便恨上我了？”

看着如花一般純潔柔潤的姑娘，動不動就兇狠的不行。

顧小滿實在不知該怎麼辦了，她自知在力量這一塊，敵不過男人。相處将一個月，顧小滿對陳阿三有些了解，她一巴掌打在陳阿三肩上，要推開他，卻被狼崽子攥緊了手腕，靠的很近。

陳阿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眼裡意味不明。顧小滿看見陳阿三緩緩頃身過來，附身在她耳邊，低啞着嗓音講道：“阿滿，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他是個不正經的人，禮教束縛不了他的天性。

說完還在顧小滿耳邊吹了兩口氣，顧小滿感覺怪異，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越矩之舉，男女授受不親！手臂擋在兩人極近的胸膛之間，陳阿三卻越抱越緊：“你...快點放開我。”

陳阿三一直都仔細觀察顧小滿，他很喜歡這樣充滿力量的眼神，仗着顧小滿不反抗，就又放肆了點：“不放，阿滿....”

“啪！啪！”顧小滿使出全力掙脫，左右兩邊臉給了陳阿三兩巴掌，兩人都愣住了：“...”

陳阿三越是抱的緊，顧小滿就出于本能的想要掙紮，陳阿三則是更用力。一番拉扯下來，顧小滿就哭了：“我不會跟你留在山上，你等着，我早晚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