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禮擡眼便看到了那雙熟悉的桃花眼,詢問的目光裡帶着關切。
興許怕女孩再掉眼淚,洛予深呼吸道:“又不聽話了。”
江歲禮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如果可以,真想給師父一個大大的擁抱。
江歲禮從他懷中退出,默不作聲地挪到常景元身邊、撕下那枚符紙。
洛予将二人的動作統統收進眼裡,挑眉道:“景元這是要去哪啊?”
常景元倒沒出聲,隻是把頭偏向一旁,看到身後的攬星安然無恙後松了口氣,并将東西物歸原主。
攬星輕笑道:“我是怕你們二人遇到危險。”
附身于淳嫔體内的妖物,即使被驅魔幡和鎖靈符同時壓制,也依然能在入夜後逃脫封印繼續作祟。
今夜甚至在洛予和攬星的眼皮底下又奪去一人性命。
因其轉而附身于一宮女身上,倆人險些被騙過去。
洛予顯然也沒料到事情會這般複雜,如若無法知曉具體是何種妖邪,他就無法對症下藥、一舉解決掉。
如此這般放任它嚣張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夜深,商讨對策之後各自回房。
江歲禮跟在洛予身後出門,突然喊住他:“師父,你的脖子……”
洛予擡手撫向脖間:“嘶——”
三道抓痕還在往出滲血,自己卻壓根沒有注意到
江歲禮回到房間翻出自己包袱裡的藥膏,正準備拿給他時卻發覺傷口已經愈合如初了。
忘了,師父可是修仙門派的三長老啊,哪用得上凡人的藥膏。
洛予見她一路小跑,寵溺地搖搖頭:“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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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裡,洛予正對被捆在靠椅上的淳嫔站立,常景元同攬星一起圍在身旁。
“這位娘娘,同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眼前的女人發絲淩亂散在面前,看不清本來面貌,隻能透過縫隙看到一雙目光渙散的眼睛。此時她并未被妖邪操控心智。
淳嫔隻是将衆人打量一番,随即低下頭,這具身體似乎沒有力氣再支撐下去了。
攬星歎氣道:“娘娘可還記得第一次被附身前後發生過什麼?”
依然沒有半分回應。
“你可知這妖物殘害了多少性命?!”
常景元臉色蒼白,被“兇手”淡漠的反應激怒了:“算上之前失蹤的,總共三十一人!”
“甚至包括兩名孩童!”
聽及此,女人終于有了反應,艱難地昂起頭來。
常景元情緒愈加激動:“人命關天的大事,你為什麼就是不配合?!”
攬星忙将他拉回身邊:“你别激動,她也是受害者。”
不知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女人竟是仰面大笑起來,但笑聲裡全是悲涼與自嘲,末了又帶着陣陣悲泣,由笑轉為痛哭。
這又哭又笑的詭異場景讓江歲禮也退到了師父身後,有些不敢直視她。
“母妃!”
一陣孩童的哭喊聲從殿外傳來。
衆人紛紛回頭,隻見一小男孩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跑來,身後還跟着幾名宮人。
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小男孩就已經撲到了女人身邊。
“蘅兒,你怎麼來了?”
淳嫔聲淚俱下,面對多日未見的孩子,臉上全是憐愛與疼惜,向前掙紮着想要親近他。
随即又突然想起什麼,奮力地扭動身子往後退:“蘅兒,快離遠些,母妃會傷到你的。”
“快!你們快帶他走!”生怕自己會失控傷害他,女人聲嘶力竭地朝跟來的宮人大喊,衆人均被尖銳的呵聲吓得一怔。
老嬷嬷上前扶住男孩的胳膊:“十殿下,跟老奴走吧。”
“我不!”
男孩奮力甩開他們的手,再次撲向女人身邊時滑了一跤、摔倒在地上,但他立刻爬起、不敢耽誤一秒。
“母妃,你騙人。”男孩撫着女人的雙膝跪在腿邊,“你當初明明向兒臣保證過自己不會有事的。”
“可、可他們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說你今天就會死。”
“說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聽及此,淳嫔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甚至無法将自己的孩子抱入懷中撫慰。
被感染到的衆人紛紛沉默不語,更有一名侍女跟着一起落淚,恍若話本中的悲凄場景。
女人終于稍微冷靜下來,偷偷示意宮人将他拉開。
可男孩此時卻突然起身,轉頭朝洛予身前跪下:“求道長救救我母妃!”
頭重重磕在地上:“她是個好人,她不是吃人的妖怪,她是被妖怪陷害的!”
“母妃是我最親的人,道長不要殺她。”
男孩的聲音已經沙啞了。
洛予暗自捏緊了拳頭,眉間全是不忍與無措,他将男孩扶起,輕撫他的發頂:
“十殿下請放心,我們一定狠狠懲罰那個作亂的妖怪。”
不斷安撫下,男孩的哭聲漸漸止住了,他轉身朝女人走去。
可淳嫔卻隻能扭過頭去不讓孩子看見自己哭得如此狼狽。
男孩從胸前掏出一枚紅色挂墜、塞進女人的掌心,哽咽道:
“這是兒臣前日在天祝宴會上求來的平安符。”
“定會保母妃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