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父。”
她終于可以說話了,洛予的神情卻瞬間嚴肅起來,擡手搭上女孩的脈搏:
一切正常。
随即又俯身向她靠了靠:
那她的臉為什麼還這麼紅?
江歲禮蹭得從洛予身下鑽出,扭頭看向牆壁,各種情緒擾得她腦袋仿佛随時要爆炸一般,隻能強迫自己放慢呼吸,許久之後,她終于做出了決定:
“師父,我,做了一個夢。”
悄悄轉身後發現對方在安靜地等着自己,随即繼續道:
“在夢裡,我進入了一個小男孩的身體,他一直在哭,因為……”
“他沒能救下自己的母親,每一次……都沒能救下。”
雖然夢境中重複死亡的事确實離奇,但她能夠出現在這個世界、經曆過往的一切,已經足夠讓她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後來,母親勸他要放過自己。”
“她喚這個男孩——小安。”
“師父……”江歲禮終于敢擡頭看向他,“是你嗎?”
沉默,無邊無際的沉默,洛予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也不清楚自己當下的情緒,他從未想過這道封進心底的傷疤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被除他之外的人揭開。
所以,他現在該對這個女孩說什麼呢?而她現在又在想什麼?
有一瞬間,他甚至希望昨晚沒有做出那樣的決定——将女孩體内的毒轉移到自己身上,這樣他就不會因為要将對方體内的靈力全部替換成自己的而無意透露了過去……
可是,那樣做也是必然的。
洛予直起身,望着她笑了笑:
“那年,我才五歲……”
他有條不紊地将女孩提及的一切細細展開,仿佛在講述一個準備已久的、不屬于自己的故事,講述着他的重生和死亡,卻又避而不談故事的續集。
洛予沒有想到女孩會聽得那麼認真、那麼入神,仿佛真的進入了五歲男孩的身體,直到對方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讓他能夠把臉埋進肩膀裡,這種幸福的窒息感終于讓他确定:
有人信他所說的一切,這就像故事本身一樣離奇。
可是,耳邊的抽泣、後背的濕潤、眼前的風景都在漸漸模糊,洛予慢慢聽不到了、感受不到了、也看不到了,他的五感正在消失。
這就是毒藥的作用,一旦完全擴散,便會在五感全失後死亡。
但是,他不會死,隻會在短時間内嘗到喪失五感的滋味。
洛予隻好以任務緊要為借口催促江歲禮趕快離開,同時也慶幸着,自始至終輸進徒弟體内的靈力都是他的,而他們師徒二人所習心法相同,自然也不容易察覺到異樣。
世界陷入虛無,有人卻在歌唱。
.
回去的路上,江歲禮還在回想剛剛聽到的一切,她無比地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如果這是真的,那師父的所有異常都有迹可循。
可如果這是真的……
她再也不敢以任何方式去觸碰那道傷疤了,不論是它的由來、還是後續……
“師妹?”“師妹!”
江歲禮突然驚醒,轉身發現郡首府的大門已經遠離,而常景元正站在屋檐下滿臉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麼了?”
“沒事。”
對方沒有追問,隻是将信封遞給她:“有你的信。”
頓了頓後将送信人的叮囑原封不動地傳達:“十萬火急……”
江歲禮一頭霧水,卻還是馬上拆開,而在瞥到落款後下意識問道:
“送信的是一個姑娘嗎?”
“不是。”
常景元皺起眉頭:雖然他的長相确實不凡,但分明就是個男人啊。
那便是孫明策了。
江歲禮這樣想着便繼續讀起信來:
【江姑娘親啟】
【日前承救命之恩沒能親口向姑娘道謝,如今又因瑣事遠行不能當面同姑娘道别,實在罪該萬死。】
【隻是有一事我始終放心不下。】
【城中廣傳有百姓因蠱蟲寄生至引火身亡,而那日我在城郊撞見黑衣女子行蹤鬼祟後被其派人追殺,如今回想起來,那人伸向身旁女子後背的掌心中确有紅蟲蠕動。】
【隻願是我多心,姑娘多加保重。】
【靈】
信紙背後夾着兩張分外生動的女子畫像。
江歲禮心下一驚,拉起常景元便向城郊跑去:
“母蠱就在這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