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箐卻因此受到啟發:
“三長老,不如和我做個交易吧?”
“交易?”洛予不疾不徐地坐下調息,“加入魔族?與虎謀皮?”
“道長是個聰明人,如今在這仙門中可謂明珠暗投。”
“而我魔族向來敬重有才之人,隻要你想,便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對方的沉默不語讓紫箐燃起希望,迫切追問道:“如何?”
“嗯——”佯裝深思熟慮後道,“不如何。”
如果不是那勞什子神巫再三要求,她恨不得直接一劑毒藥送他歸西……
紫箐平息怒火後繼續道:
“我們有時間留給道長認真考慮。”
“既然如此,就先讓我這殿主奉上小小禮物,聊表心意。”
迷霧散盡,霞光萬道,驟然明媚的光景刺得洛予睜不開眼睛,而當周遭事物全部收入眼底時,方才驚覺自己身處将軍府中:
“這便是你說的大禮……”
一路上,無數家仆昏倒在地,皆面色驚懼……
洛予瞬間火冒三丈,舉劍朝身側砍去,小小霧團分裂後聚合,再分裂、再聚合,卻無任何損傷。
在他奮力奔跑的時候,黑霧終于有了聲音:
“就像我說的,這隻是小小的見面禮。”
“這就是魔族邀人加入的方式?!”
洛予氣急了,隻是眼下須以人命為先。
“道長怕是誤會我了。”黑霧飛到身前引路,“禮物還在那裡等着呢。”
同樣是家仆遍地倒的後院,一扇虛掩的大門吸引了洛予的目光,待他跨入房間的那刻起,血腥氣迎面撲來、将其包裹,而裡屋呈擺的東西讓他瞬間胃液翻湧,腦中隻剩“嗡”的轟鳴聲:
一具被扒盡皮囊、血肉裸露的屍體倚靠在木床邊……
強烈的沖擊讓洛予緩不過神,直到床榻上傳來微弱的人聲,這才大步跨過去、将其攬起:
“小羽?”
好在女孩并無性命之憂,隻是因極度恐懼陷入了夢魇、掙脫不出。
“她——”黑霧化出人身、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就是我獻給你的禮物。”
洛予紋絲不動,長劍卻已經刺穿了對方的心髒,可飛回手中的劍刃依舊光潔如初,原來那隻是黑霧化成的分身。
“道長難道不應該拍手叫好嗎?”
“這女人就是讓你母親曝屍荒野的,罪、魁、禍、首。”
兩個字足以沖毀全部理智,洛予不允許任何人利用她達成自己的目的,而頭昏腦脹的他直到轉身後才驚覺那句話說的是什麼……
霧團重塑人形,套上嶄新的皮囊,連接處還滲着鮮紅血珠,源源不斷地滴落,直到皮膚徹底展平,洛予終于知道地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是誰:
柳、月?
紫箐如同換上新衣裙的尋常女子一樣轉圈欣賞,而這片刻甯靜讓她确認這禮物正中對方下懷,随即抽出兩縷記憶絲投入半空:
“遭人追殺墜落山崖,那位夫人本來還有生還的希望。”
“而捅最後一刀的,就是她在生死關頭拼命相護的好侍女。”
背靠崖壁喘息的女人囑咐着什麼,侍女轉身就跑進樹林深處,左拐右繞,出路并非飄在半空中那樣好找,卻也在太陽落山前找到了,隻是片刻後,她又拖着瘸腿重新走了回去,刻意在林中徘徊。
直到夜深,直到看見崖下衣衫破爛的夫人安靜地躺在那裡,她上前一把按住對方腹部折斷的箭,暗紅的血再次流了出來。
光影消失,紫箐強壓着興奮和好奇沒有去看洛予的反應,卻是沖着血肉模糊的屍體啧啧稱奇:
“可真是有意思的人啊。”
“她跪着求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而我順手和她做了筆交易。”
洛予一時不知道該表現怎樣的情緒,驚訝、悔恨、憤怒……
隻是麻木地做魔女的聽衆。
“我給她魔藥,讓她擁有操縱人心的力量,讓她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我等着看她的野心和狠毒肆意生長,等着她将周圍攪個天翻地覆。”
“誰知道……”
“她盼望的,卻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一顆男人的心。”
紫箐沖着洛予點點頭:“她想要你父親的寵愛。”
原來如此……
原來這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柳月讓他失去了母親,也在一定意義上失去了父親,而兇手卻在他家裡團圓,每一世都是如此……
回想第一次重生醒來,還沒有随師父去淩雲,他滿心歡喜地認為過往隻是噩夢,卻在相差無幾的時間又失去了母親,從此便深陷自殺的循環裡,隻是他每一次重生的時刻永遠都比上一次晚,且重生的每一世中,除自己外所有人的記憶、以及經曆過的一切,都以第一世為準,像是在嘲諷:
他什麼都改變不了。
可是,如果沒有這個女人,這場噩夢便不會開始。
“事到如今,道長還要為這個殺人兇手向我複仇嗎?”
洛予的意識徘徊在崩潰邊緣,周身魔氣慢慢催動着他的神情,他笑了:
“殺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