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該佩服你們這群道士的好手段?”
短短幾句卻是駭人聽聞,葉筝氣到身體發顫:“滿口的胡言亂語,今日定要你們這些魔物有來無回!”
重雪直接無視她對保護結界無關痛癢的攻擊,魔族有的是高級法器:
“不信?”
重雪将紫箐從自己腦中抽出的記憶絲投至屏障外,一言不發地看着所有人,而吃人的眼睛和顫抖的雙手早已暴露他的恐懼與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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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砌作的牆壁寒氣透骨,卻在鮮血澆灌之下長出聖潔的白花,每當身體痛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時,這便成為了花浔唯一的支撐。
“娘——”
白毛金瞳的小狐狸還沒完全學會化形,兩隻耳朵和尾巴露在外面一搖一晃,終于,他如願以償地撲進了女人的懷裡。
重雪小心翼翼舔去花浔臉上的血漬,可在看到脖頸被鐵器壓出的傷痕已然潰爛後,他再也忍耐不住,豆大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隻是他鉚足勁掰扯卻無濟于事:
“嗚——”
“娘,你不要死,娘,你快醒醒啊——”
“她沒有死。”
破例帶他來到這裡的是跟在那人身邊的年輕人,和那人一樣的鐵石心腸,仿佛是這黑石成精的化身。
重雪撲過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臂,卻因為太過虛弱、并未咬下他的血肉,他以為很快會再次遭受毒打,于是縮進牆角将耳朵埋了起來,可是最後什麼也沒發生。
聽到動靜的女人終于睜開雙眼,緊緊抱住了沖向自己的小狐狸,而她的身體因為妖力外洩嚴重已經快要維持不住人形了。
她好後悔,後悔私自帶他離開魔族,後悔那時非要多管閑事……
“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小兒不過百歲,還沒長成人形,全身上下挖空了也沒有多少妖力,你們用不上他,放他走吧……”
牢中陣法重疊,即便是她這樣的大妖也無法撼動分毫,幕後黑手暴虐無道,這個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九尾狐的後代,總能用上。”
常書言錯開對方的視線,徑直來到裡側蹲下,血紅的通骨縷被硬生生從心口拽出,絕望的嘶吼聲在房間裡回蕩。
他閉上了眼睛,因為他知道這裡有無數間相似的石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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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中不止有九尾狐妖無數次被人用慘絕人寰的方法抽取妖力的場景,更有故事之初她小心救助路人的畫面,那人身着藍白道袍,正是淩雲派的前任掌門——玉霄。
重雪強做局外人觀賞着他們臉上的錯愕、驚悸、憤怒、不忍,卻始終看不清自己。
“師、兄,你……”
常書言深呼一口氣後緩緩睜眼,似對周遭一切聲音充耳不聞:
“邪魔歪道而已,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
話到嘴邊卻沒有聲音,重雪隻覺眼酸、頭疼、喉嚨痛,全身發麻快要站立不住,他想邊哭邊笑。
“江姑娘……”
即便平複許久也難掩嘴角抽搐,重雪一眼找到了角落裡的江歲禮,而洛予擔心徒弟受到波及,将她藏在身後。
江、姑、娘?他從未這樣叫過她。
江歲禮貼着師父的後背開口:“你說。”
“你從未見過你的父親吧?”
此話一出,常書言的情緒瞬間起了波瀾。
父親?
穿越到這個世界和阿娘相處也不過月餘,确實從未見過他,甚至不曾聽說過,她一直覺得是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了解。
“那日塔中結界突然崩塌,我娘拼死抓住機會将我帶了出來,卻被當時的掌門雲霄派暗衛苦苦緊逼,而替我們擋下毒手的就是你的父母——江月,段清。”
母親告訴他要報恩,所以他從未忘記。
“他二人也是淩雲派的弟子,是你的師弟師妹。”重雪歪頭看向常書言,“就由你來告訴他們的女兒,她的父母,到底是怎麼死的?”
終于生氣了。
重雪挑眉打量那副略顯猙獰的表情,心裡好似打了勝仗:
那人是在疑惑為何他知道得這麼清楚?還是在後悔當初沒有要了他的命?
可是待他跟随衆人将目光投向另一個中心時,心髒卻像被細密的絨刺紮得又痛又癢。
江歲禮低頭站在原地,雙眼沒有一絲光影閃爍,她像是被雷電擊滅的油燈,腦中隻嗡嗡叫着所有可能的真相。
調整好情緒,重雪冷冷開口道:“江姑娘難道沒有什麼要問他的嗎?”
江歲禮握緊拳頭,看向重雪的眼神已然包不住熊熊烈火,那可是她最尊敬、愛戴的救命恩人!
可是恩人久久沉默不言,沒有一句辯解,也沒有否定她自覺荒謬的猜測。
江歲禮從衣袖中抽出繪有特殊徽紋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捧到常書言眼前:
“掌門……”
“你認得它嗎?”
安靜等待許久後再次張口:
“常伯伯。”